望枯:“人各有命,一定要界定自己是正是邪,是好是坏么?”
宦韫吞声:“……”
月老不以为意:“自然不是了,宦韫同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告诉你。你能亦正亦邪,之于旁人看来,同样是天赋,从来无人左右你的行径,更无人界定你的好坏。”
他眉头松泛:“恶人与好人,皆是活给自己看的。”
狗儿吐舌撒欢:“是了!望枯!世道毁了,是世道的命!你的命与世道无关!无论望枯救或不救,也永远是我的好同伴!”
纣草却拎得清界限:“所以,望枯,你来此地究竟所为何事?”
月老下起逐客令:“若是心里已有答复,便趁早回去罢。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留我们自个儿担待便够了。”
望枯却接不上话了。
她所为之事有两个。
一个,接走师尊、寻桑宗主对峙。
另一个,寻救世良方。
如今飘忽不定,只是深知自己为世事流转的一枚棋子。
她并未忘了自己潇洒快意的本心。
而今都走到此地了,叫她半途而废,她如何甘心。
救与不救的生死命题无法深究。
她只能用这些巧合,串起一个大逆不道的猜想——
休忘尘正是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舍竹帝君。
……
流年书屋原先挂在晴空万里的天边,如今屈身此地,也是幽夜里的一盏灯。哪管千重骇浪,她自安然明月。
望枯再进流年书屋,无名与各窝一间药浴,且睡得恬静,便不去叨扰。此地浩瀚群书少了大半,晓拨雪只是留了些翻破的卷宗,和些许风华正茂的花草。
晓拨雪:“书能医人,也为负担。十二峰已塌,再留传记,定会惹人心伤,我便石沉无昼江里了。还有些负卿宗孩儿们爱看的书,我也让她们分走了。说是要换着看,待到看完了,我便也回来了。”
如今恐怕食言了。
望枯:“师尊,你们为何也会跟来无昼江呢?”
桑落登门:“是我想留,她怕我孤身一人会遭遇不测,说什么都要陪着我……真是想得多。”
望枯正襟危坐:“桑宗主,你为何……”
桑落:“并无为何,与其像个没头苍蝇在人间六州游荡,倒不妨寻一处僻静地儿,好生想些对策。”
“我不是想问这些。”望枯不忘初衷,“我是想问桑宗主为何认得沃若若,却从来不说?”
桑落大刀阔斧落座前,少有迟疑了。
她闪烁其词:“……不认得。”
望枯讶异:“桑宗主也会扯谎?”
桑落瞪眼:“我改姓改名与家里断绝关系前,同样独来独往。沃若若与我差了两百岁,且是个老实巴交的官家小姐,不相看两厌都算好的,又如何能算‘认得’?”
她没想否认。
望枯:“那沃若若的魂魄,是桑宗主放去银烛山的么?”
桑落再顿:“是又如何。”
望枯:“桑宗主为何不说呢?”
桑落:“怎么说?无非是十二峰偏要填写亲眷的名讳,我便顺手填了她。英年早逝……难免可惜。”
望枯:“魂魄连个念想都算不上,甚是无用,桑宗主行事果决,又怎会留下一个不熟之人?”
桑落失声:“……”
——是又如何。
晓拨雪为桑落斟热茶:“既然她都知道了,你不妨就告诉她罢?”
“你这徒儿倒是精。”桑落阴阳怪气,饮了这杯茶,也算承了她的“请”,随即向望枯偏头,“我只说一次,听不清就什么也没了。”
望枯眼前一亮:“好。”
……
了无轻重的“一次”,桑落却说了足足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