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澍伸出手指搭在顾枝的脖颈脉络上,片刻之后他轻声说道:“你自己怎么想?还是觉得一定要记起那些事情吗?”
顾枝没有犹豫,点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过往会这般刻骨铭心,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该忘记的,我也不希望就此忘却过往一切,有些人在等着我,也有些事情需要我亲手去结束。”
言澍问道:“不会太累?”顾枝笑着说道:“有什么可累的?如今这日子就足够闲散随意了,难道还能一直装瞎子扮作视而不见?”
不远处巷子口,木板车上已经堆叠好了言澍所准备的皮革和铁器,还铺上了灰布遮掩,虽然已经有言澍事先打过了招呼,不过也不能太过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运送着这些东西从城门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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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枝站起身拍了拍衣衫,然后转头看着言澍说道:“如果太过危险,或者一切无可挽回了,就回村子里来。”言澍站在台阶上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说道:“放心吧。”
木板车继续晃晃悠悠着远去,顾枝坐在车板上戴着斗笠,转身与言澍挥挥手道别,言澍便站在屋檐下招手,似乎仍带着笑意,直到木板车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言澍才放下手臂。
言澍静静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然后才转身走入冷清的医馆中,看着昏暗中的内堂,他竟是有些陌生,再没了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喧闹,不过却也又多了几分熟悉,因为记忆中许多年还在此处学习医术的自己便是始终记着午后昏暗清凉的医馆内堂。
言澍背负双手将医馆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其实以前还是他师父坐镇这间医馆的时候生意并没有多好,虽然他师父也是附近城池间有名的神医,可是那个老头子脾气坏得很,若是哪个上门求诊的病人惹得他不满意了,甚至都能把远道而来的客人给赶出医馆大门去,这一来二去的谁还愿意碰一鼻子灰,不过后来言澍接手之后生意倒是慢慢好起来许多,言澍医术精深为人也温和亲切,人们自然愿意来此。
不过言澍的记忆中却没有多少那个老头子吹胡子瞪眼的时候,好像从以前年轻来拜师学艺开始,老头子对他便一直都是和眉善目的。
虽然言澍也知道老头子对其他学徒还有那些登门拜访的客人都没什么好脸色,但老头子待他是真的好,不仅将毕生医术倾囊相授,也给了那个时候离家出走的言澍一个可以安定下来的住处。
对于言澍来说,恐怕真正的家宅并不是白家村的那处院子,而是这间总是缭绕药草味道的医馆。
言澍的脚步最后停在了嵌在墙上的药柜前,他伸出手将那些悬挂在药柜旁的木牌都一一收下来,上面写着的药草名字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
言澍将柜台和药柜都擦拭得干干净净,最后坐在后院屋檐下的长椅上,他抬头望着远处天际,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老头子那时候要对自己那么好,是因为他在医术一道天赋异禀,还是比起他人更愿意吃苦?
也许都有,也许都不是。
老头子已经离去很多了,现在言澍也慢慢有了两鬓白发,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在这间医馆终老,可能在不久之后医馆就是一片废墟,言澍有些遗憾也有些愧疚,没能做到当年答应老头子的承诺,将这间医馆好好地留存住。
离去之前,言澍抬起头望着天空轻声自言自语道:“老头子,我也要走了,不知道会不会一去不回,不过当年出海也是你拐骗我去的,如今希望也能和当年一样做出对的选择吧,你说呢?”
话语声飘远去,散落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