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着头的顾枝,眼中流淌而出的泪水沾染着鲜艳的红色,那是鲜血的眼泪,可是头疼欲裂也心绞得痛不欲生的他,眼前所见的那些画面却在缓缓褪去,最终只剩下了一个身影。
他按在刀柄的手掌,那些光亮顺着手腕手臂和肩头最终汇入他的心胸,于是似有水滴落在惊涛骇浪的心湖之上,只是轻轻一声响,所有的风起云涌和波澜壮阔就销声匿迹,只剩下那个站在湖面上睁开双眼的琉璃小人,眼前岸边,一个同样腰间悬挂绿竹刀鞘的陌生少年笑着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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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湖之畔,有掩映竹林间的竹屋,有远在天边的群山绵延,还有云海的翻涌起伏似有浪涛声阵阵,琉璃小人缓缓走近岸边,那个腰间悬刀的少年席地而坐,然后伸出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轻声开口:“坐。”他的声音若春风,吹皱了心湖的水面,却将那些探出脑袋的真气所化游鱼也拂开去,于是心湖之上干干净净,就只是倒映着云海和群山。
琉璃小人坐在那人身边,少年摘下腰间刀鞘,然后随手折下一根草茎叼在嘴里,他缓缓开口:“你现在叫什么名字?”琉璃小人轻声作答:“顾枝。”
他啧啧摇头,笑道:“看来顾筠起的名字还是不如我啊,君衣多好听嘛。虽然知道他们带着你离开之后肯定会选择隐姓埋名,毕竟当年我闯荡江湖之时攒下来的恩怨情仇还是不少的,这些只能留给你小子长大之后去解决了。可这个名字,不如不如啊。”
琉璃小人转头看向由光点编织出完整体魄的少年,看起来那么真实,可是水中倒影却只能看见光亮一片在摇晃着,少年开门见山:“我之所以能够以此出现在你的气海心湖之中,除了你现在莫名其妙的心境跌宕起伏之外,就是因为你手中那把不知道怎么还是回到你手里的刀。当年我不过是在玄鹤城一个街角的铁匠铺子打造的寻常刀刃,可是一刀开天门又跨入蓬莱岛之后,这把刀终究还是带了几分神意。”
琉璃小人看着身边的他,轻声问道:“你是,君洛?”少年君洛点点头,眼神落在远处:“可惜此时在这里相遇的我们,都不可能再有什么真正的情绪起伏了,否则当年就极爱哭的你恐怕是要当场涕泗横流?君衣……不,顾枝,看见你的气海心湖气象,我便知道你的武道修行已经走到了世间的巅峰处,也有望再走的更远更高,为何困顿于此呢?”
琉璃小人收起视线低下头低声道:“先生死了,三叔死了,现在扶音和乐姨也死在我的眼前,而我只能无能为力,现在还像个孩子一样在这里自怨自艾困顿不前,所谓武道修行登高,难道不就是个笑话?”
少年君洛神色没有起伏,听过了琉璃小人的自白,他只是慨叹一声:“那你应该很累了吧?”琉璃小人顿住了,似乎没有想到君洛只是如此询问,琉璃小人没有回答。
少年君洛望着远处,轻声道:“错的从来都是我,不是你。是我没有做到当初给予卿乐的承诺,没有给你们一个安宁完满的家,顾筠也好谢洵也罢,都是因为我的牵连才这一生都过得太苦,以前年少总觉得快意恩仇就是意气风发,可是回头再看,总是那么多的遗憾和惋惜值得追悔莫及。”他转头看向琉璃小人,眼中满是难以诉说的情感流转,他不再望向远处,因为他这一生走到了最后,还是那样只知道向着高处和远处,却最终难舍于身边和眼前。
少年君洛看着琉璃小人,笑意温和,与那个坐在屋檐下静看生活安宁的温婉女子那样相像,他轻声开口,那些声音和言语吹拂开心湖之畔的所有尘埃和碎屑,“顾枝,可你不同,你现在依旧有着时间和机会,去把握住那些不愿意放手的东西,去追逐那些想要相伴身边的人,哪怕是仇怨,可你依旧还能去报仇,那么自我的困顿除了消磨时间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没有参与你的成长,可我知道顾筠一定把你教的很好,所以这样的你真的会仍由苦痛和遗憾一辈子紧紧纠缠自己,然后止步不前就此消磨余生吗?我不信,你呢?”
琉璃小人看向少年君洛,他们双眼视线交错,一般无二的眉眼都点亮着世间最纯澈干净的光芒,星海流转光华穿梭。君洛笑看着琉璃小人,这个如今叫做顾枝的少年,在那段名为君衣的岁月里,是他只要看见就觉得内心涌起无限力量的血脉牵连,是只要这个孩子与卿乐站在一起,君洛就可以去与年幼时的苦难握手言和的勇气所在。
君洛站起身,琉璃小人的身影拔高化作了身穿白衣腰间悬刀的顾枝,他们并肩站在一处,眉眼容貌身形气度都是那般相像,君洛伸手拍了拍顾枝的肩头,轻声道:“无论如何,去前行吧,追赶着那些遗憾不要再蔓延,也要让未来的自己去与过去的自己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