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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槐易抬眼看着皇帝陛下,历尽风波的老者虽然神色震撼却眼神稳重,光明皇帝继续说道:“他已经在棋盘上落子,奇星岛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一切已经从阴谋走向了阳谋,这件事情从来不是光明皇帝和魔君同居天坤榜榜首那么简单的,而是天下大势和光明岛之间的对弈,他可以是那个执棋之人也可以是局中之人,所以光明令的颁布不只是挑明了光明岛的态度,更是一种正大光明的回应。在大势裹挟中,光明岛不会置身事外更不会视而不见,明枪也好暗箭也罢,阴谋也好阳谋也罢,不过是落子提子。”
光明皇帝捻子落在棋盘上,黑棋依旧对着白棋的散乱布局穷追不舍,几乎是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无论是固守地盘还是深入腹地都展现出了分毫必争的决心,这对于两个弈林高手之间的对局来说太过不同寻常,更像是初学棋艺的稚童只知道将对手落在棋盘上的棋子收入囊中的那种较劲。
可是在光明皇帝这位顶尖国手的运作下却是足以将棋盘上所有对手棋子赶尽杀绝的一往无前,寇槐易不知不觉间竟是额头淌落冷汗,手中攥着棋子不敢落下。
光明皇帝似是回过神来,突然将手中的黑棋都丢回了棋罐中,然后伸手指着寇槐易面前筑起垒壁的白棋阵营,喝了一口茶水说道:“现在就是这样的格局,他给了光明岛两百年的发展时间,可是显然最终光明岛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同样的,光明岛也给了他两百年的时间,足以使他将天下大势在某一刻彻底推到顶峰,然后只要他在人心一事上稍稍落子,所有仰慕光明岛也只能一直眼睁睁看着光明岛日新月异的岛屿之主都会不知不觉间自己走入棋局中。”
光明皇帝放下茶杯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他这是在以全天下问道,可笑的是,所谓的天下大势、所有自诩万人之上的岛屿之主都轻而易举地沦为了他手中无足轻重的棋子,就像眼前这些铺天盖地的黑棋。已经风起云涌的圣坤海域和宣艮海域在其中,自以为置身事外其实早已人心浮动的奉震海域和玄坎海域也在其中,海盗肆虐不休杀之杀之不尽的瀚兑海域在其中,已经在奇星岛旗帜下走向新时代的旭离海域也在其中,而疆域最为微不足道的乘巽海域又如何逃脱的开?”
光明皇帝一指黑棋和白棋接壤处的一颗白子,像是自言自语地问道:“玉乾海域就风平浪静了吗?方寸岛真的只是一个江湖亡命之徒潜居之所吗?被誉为筹算天下第一的谕璟隐居方寸岛上一手创立守平阁只是为了守卫故人安危,还是夺取方寸岛上的权势?”
光明皇帝一挥袖子,那张平平无奇的中年面容神色肃穆,自有威严八方,他看着面前棋盘轻声说道:“天下大势熙熙攘攘皆在我的眼中,可看得见是一事,如何做便是另外一事。忠良、奸佞、侠客、富商、权贵、平民……是举世皆敌还是依旧如野草般可以自强不息的万年不变,难道只在一两人的掌心?天底下哪本史书上写下了这样荒谬之事,究竟是你看的太浅了还是太过急切?亦或者是我真的做的不够好?”
寇槐易一开始还能稍稍揣测皇帝陛下的言语深意,可是到后来就根本一头雾水了,只是看着眼前那个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皇帝陛下双手笼袖语气低沉道:“如今首要之事就是抽丝剥茧,将所有已经埋下的伏笔一一找出来,最终才能触及到那个最深处的真相。这是一场谁也无法阻止的天下乱世伊始,光明岛除了主动入局之外再别无选择,这就是过去两百年光明岛背下的债务,只有一一还清才能真正开启一个崭新时代。”
寇槐易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坐直了脊背,神色严肃地看着皇帝陛下,光明皇帝从手边取过一颗白棋,落在了棋盘中间的一个黑棋环绕的险要处,轻声道:“坐而论道,纸上谈兵。既要有落座棋局的勇气,也要有掀了棋盘的果敢。那么如今已经过了千百年,人们可能忘了许多年前传说里的故事,天下所有岛屿皆来自光明岛,一切文明的发源也来自于光明岛。没关系,这是光明岛拱手相让的自由,事实证明,世事终究还是在往上走的,只是慢了些,路窄了些。所以这么多年后,可还有高高在上的岛屿之主能够正大光明地站在阳光下,见一见天下众生吗?而天下苍生又如何面对避无可避的光明呢?”
光明皇帝手指指尖按在白棋上缓缓道:“我要苍生来见我光明。”寇槐易觉得眼前似有惊涛骇浪跃起千万丈,好像眼前那个一直以来只是坐在阁楼书房中处理政务的皇帝陛下终于披上了世间最为璀璨耀眼的衣衫,就要走到天下人的眼前,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和小心翼翼的打量都要不得不走进光明,寇槐易虽然还是不清楚那场光明令召集而起的议事所为何来,可却已经知晓了皇帝陛下的决心。
寇槐易最后轻声问道:“陛下,那人是在以天下大势与谁问道?”
光明皇帝掌心摊放着一颗黑子与一颗白子,他淡淡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