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枝笑道:“乱来?”中年人双臂环胸,冷笑道:“那就先与你们说说本店的规矩,先前说的来了就得交钱且不说,大家伙也不是差这几块钱的人,下注便各有输赢也无需赘叙,只是几位客官可能不知道吧,砸招牌踢馆也要看看自己招惹的是什么人。”
顾枝环顾四周,轻声道:“怎么着,这儿的靠山大的吓人?不会是什么世俗皇室宗亲背地里做的生意吧?还是你们这儿江湖上的武林盟主的生意?”
中年人笑着摇摇头,他伸手指了指站在四周的所有人,淡然道:“小店哪有什么靠山啊,不都是靠着几位衣食父母?小店开业百年来,靠的不是跟那些山上门派或是世俗权贵讨几样残羹冷炙,而是方圆百里所有的百姓啊。”
顾枝回头望去,那些看台上的人都摘下了面具,一张张面孔都好似冰冷的石头一般面无表情,只是有耄耋老者也有青壮汉子,有翩翩少年也有温婉少女,有不及弱冠的孩子也有还跟在大人身边的稚童,他们都对底下擂台上的惨状和身后洞穴中的尖叫嘶吼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中年人摊开双手,说道:“客官,现在看清楚了没有?小店百年家业,兴建这洞窟擂台靠的是各位父老乡亲,开盘口赚钱也是各位支持,几位客官想砸场子,那可就是和所有人作对了啊,到时候没有什么王朝大军或是江湖宗师,不过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嘛,淹不死人。”中年人嘴角笑意讥讽。冷眼看着神色阴沉的顾枝几人。
他从祖宗手里传承下这家日进斗金的斗兽场之后,还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刺头和不要命的,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进来的,但是也该知道些这附近的事情吧,且不说如今的皇帝陛下和他手底下那些文官武将还有没有多少本事,能够顾得上此处百姓早就自己当家作主的地方,这家斗兽场的生意可从不依靠权贵势力,当年附近所有的百姓砸钱开了这家斗兽场,后面又有源源不断送上门来的孩子,生意可真是如火如荼起来了。
其实做生意最难的不是看顾各位看官,毕竟百年以来这些人都知晓了规矩,哪怕是外乡人闻名而来也都愿意恪守规矩,也不是如何找到这些无家可归可以扔进斗兽场厮杀的孩子,因为世上大把大把从斗兽场捞到钱或是欠了钱的家伙,愿意去购买或是劫掠这些本就贫寒交迫的孩子送给斗兽场,一些富贵门庭里边不缺孩子的自己拱手相送都有,实在不出奇。
这些年来附近打了太多场仗,也没个主心骨扛大旗能够一呼百应的,就这么斗着,住在这附近的百姓当年连烹儿充饥的事情都做过,如今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了,又从战场上捞了不少钱,百姓们忙着享福都来不及呢,好不容易有斗兽场这么个有趣地方,不过是要些孩子当禽兽嘛,看作路边随处可见的野狗不就行了,要是道德感实在太强那就滚远点,不耽搁大家寻乐子就行。
更何况许多走投无路的孩子还巴不得能够进这斗兽场呢,不过只是拼一场就能有富贵自由的机会,在擂台上获胜活下来的孩子可以拿到一笔钱重回自由,也可以跟着看上眼的看客主子回家做仆役也好当护卫也行,总归不用流离失所。所以这斗兽场最难的,其实是数钱啊,日日夜夜都有无数的人来这里寻乐子砸钱,银钱哗啦啦就像海水一般。
顾枝微微低下头,身边那些看客都已经围了上来,于琅和周厌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坐回了石椅上,双手攥拳抵在膝盖上,咬着牙似乎强忍着天大的怒火,他们恨不得把这儿所有人都给杀了,可是就像那个中年人所说,既然这儿的生意是附近所有百姓都看作理所应当的消遣之处,那么他们能够杀了这里助纣为虐的看客,外头那百万人千万人呢?
傅庆安也坐在原地,他抱着木匣子看向顾枝的背影,武山站在顾枝身后,还是不说话,反正有顾枝在也不需要他冲在前头动脑子说客套话,既然来了这出云岛,他所需要做的其实就是指哪打哪,此事他最擅长,至于动脑子思考这种事情,平日里做的太多了。
顾枝轻轻吸了一口气,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那倒是我们的不是了,既然各位把草芥人命看作自然而然理所应当,根本不放在眼底心上,就连小孩子都小小年纪就来提前享受这份乐子了,看来这规矩还真是根深蒂固了啊。”
顾枝握住腰间刀柄,手指微微发力,他想起了方才从洞窟中一路走来所看见的一切,那些孩子早已不成人样,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吃饱饭,人也可以沦落到禽兽一般的境地。
可是这斗兽场石崖擂台上为了生存奋力厮杀的孩子真是人们眼中的斗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