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退去之时溃不成军,那一剑并未杀去重水大军一兵一卒,可是奔袭千里而至的三千重水军精兵却已然再无御敌之力。
看着那一袭白衣的少年郎依旧老神在在地喝着酒,手持双刀的将军只能下令退兵,毕竟只是借助他人之手的一剑就有如此威势,重水军的大将军并不觉得自己手下的三千精兵拼死便能讨得什么便宜。如果此时五万重水军都在此处,这位大将军虽然从未见过如此手段玄妙的江湖中人,却也不觉得单凭一人可抵万人。
重水军退去之时那几位大内高手也悄然消失不见,同样深受重伤的另外几位剑客跌跌撞撞地来到年轻人身边。
顾枝看了一眼重聚的几人相互查看伤势,摇晃着酒葫芦走进酒馆中,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银子放在柜台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乡间土路四周的荒草原野已经被三千大军踏平,顾枝独自行走其间就像是一株飘摇枯草,无根落叶,可是他一手饮酒一手挥袖,闲庭信步泰然自若,他抬眼望向不远处模糊可见的秦山虚影,嘴角冷笑心中便自有定论,不过是又一场魔君自以为玩弄股掌之间的牢笼困境罢了。
他心中有所不耐却依旧处之泰然自若,只是再一次出刀开山之行。
当年在奇星岛赋阳村中,魏崇阳曾说“心境通明”四字,既是对想要出山入世的顾枝的劝慰却也是一句箴言,此后顾枝走过万水千山看过人世起伏,心中却自有一处太平静湖可时时观照自身,求取前行大道仍不忘水中一点清澈光亮,只是由此心中大定,可乘风而去也行踏足登山。
顾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酒馆门前之人的视线中,手持长剑拄地的年轻人一直到瞧不见顾枝的身影才力竭跌落在地,同样身负重伤的其余几位剑客陪在年轻人身边,各自调息修养,一时间竟都是沉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声问道:“那个少年是何人,我好像未曾听过江湖上出现了这样一个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修为实力的高手,莫不是什么隐世已久的老怪物的后人?”
年轻人运转真气压下体内伤势,呼出一口气这才斟酌着说道:“方才他借我之剑就可退三千重水军,我却完全察觉不出他是否将真气灌注长剑中,似乎只有一股难以言明的剑意牵引着我的真气随行,论起手段,实在玄妙难以捉摸,此人剑道底蕴深不可测,恐怕之后的江湖要有好一番热闹了。”年轻人话语落下,有一位师姐皱眉问道:“你的伤势如何?”
年轻人抬眼看着顾枝消失的方向,却正是遥遥可至京城,听见了师姐的询问,年轻人站起身回道:“虽然被迫出了一剑受了些伤,不过说到底最后一剑并不是由我所出,真气有所耗损却并未伤及根本,已经算是最后的结果了。”另一个身穿儒衫的师兄语气低沉道:“此次若不是那个少年,一切的谋划就都要功亏一篑了,没想到京城里那几位皇子居然胆敢动用重水军来围杀,而且还有大内高手作陪,当真是不择手段了。”
年轻人冷笑一声道:“那些只知道躲在京城宫阁之中的权贵早就被权势金钱压弯了脊梁,当年师父几次进京更是吓破了他们的胆,要不是师父已经不再现世,他们怎敢如此蹦跶?”说起已经消失了十年的师父,几位剑客都沉默下来。
年轻人手掌紧紧握住长剑剑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这也无妨,既然此次我活了下来,那也便是天命所至,那些还在犹豫着是否该入局的老家伙总该动一动了,若还想躲在后面看热闹坐收渔翁之利,就别怪我把这棋盘给掀了。”
年轻人视线看向远处,有一袭宽袍大袖飘摇而至,跪倒在年轻人身前,白发苍苍的老者声音颤抖道:“是老奴来迟了,请世子责罚。”
年轻人露出诚心的微笑,弯腰扶起自称老奴的老者,拍了拍老者匆匆赶来沾染尘沙的衣衫,温和道:“楚爷爷不用说这些话,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麻烦您奔波劳碌,再说了,现在我不还是没什么事嘛。”
楚奴看着已经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年轻人,眼神中满是欣慰,他也不再说些责罚的言语,而是神色沉重地说起正事:“如今西南道的唐门和剑阁都已决定入局,世子此次败退重水军也会让东南道的雷门和远泽山不得不将筹码摆上棋局,这样一来,再加上京城外的岁禺山和那座武夫坐镇的百郾城,北元王朝的所有武林话事门派无一再能置身事外。”
年轻人眼神冷漠嘴角带着笑意,声音沙哑道:“很好,除了只为皇帝续命求取长生道的观星台和自以为能够一直超然物外的望道观,我倒想看看,这样一整座江湖都踏入京城,那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又该如何权衡利弊。告诉所有人,一个月后,我李墨阩就会入城,想要杀我想要入局的,只管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