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顾枝站起身,他伸出手按在顾生的头顶,笑道:“你是顾生,你姓顾,而我刚好,也姓顾。”
顾枝离开了,草地上只留下顾生一人,他昂起头,眼里是流淌的光,交错缭乱,像划过夜空的那一道迅捷的流星,也像是阴云之后始终散发着光亮的那轮圆月,光芒万丈,眼见千里,心上的路慢慢清晰。
顾枝走到了一处溪边,然后在刚才路过时顺手摘下的一根竹枝上缠绕了一条细线,又从不知何处掏出来一只细小的弯钩套在了细线的尾端,而后轻轻向着半空中一抛,他顺势坐下,倚靠在一侧的岩石上,半眯着眼,独自垂钓。
夜深人静,四下里静悄悄的,不远处的山林里不时有细细簌簌的风声,顾枝自顾自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后,有脚步声悄悄靠近,顾枝嘴角露出一缕笑意,却依旧闭着双眼恍若不觉。一双手迅猛无比地搭在他的脖颈上,十指交错将顾枝的脖子禁锢住,而后女子得意地嘻嘻笑道:“哈哈哈,束手就擒吧。”
顾枝将手中的竹枝插入地上的碎石间,然后双臂举起,笑道:“女侠饶命。”身后女子摇摇头沉声道:“将身上的钱财都掏出来,我饶你一命。”顾枝放下手握住女子的纤细手掌,然后拉过女子坐在自己身边,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扶音坐在一块低矮的石头上,双脚凌空于缓缓流淌的溪水之上,晃晃悠悠,她低着头看着灰暗一片的溪水,轻声道:“睡不着啊。”说完,她突然笑了,似乎是在溪水里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东西,问道:“那你呢,大晚上的跑出来钓鱼啊,诶,你什么时候学会钓鱼了?”
顾枝重新拿起竹枝,一只手搭在石头的边缘,得意地笑着道:“毕竟在沧元河边上住了这么几年,难道还学不会钓鱼吗?”至于能不能钓上来几条,那就另说了……当然,后半句话顾枝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他还是端起一幅高人做派,悠悠然坐在原地垂钓。
扶音歪着头看向顾枝,笑眯着眼,语气戏谑道:“可是,你的鱼钩上,没有鱼饵啊。”沉默,夜里的风吹过,溪水泛滥起涟漪,顾枝依旧一动不动,摆明了装作听不见,扶音嘿嘿笑起来,然后重新看向了暗沉沉的溪水深处,暗流涌动。
似乎是觉得继续尴尬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顾枝果断打消了将鱼钩拿起挂上鱼饵的想法,转而开口问道:“灵霜呢,你就留她一个人在帐篷里啊?”扶音摇摇头,答道:“其实是她睡不着,所以我才也出来走走的,而她,不知道跑到哪去溜达了。”顾枝点点头,说道:“她的性子可真是跳脱,想不出来你们俩居然能是这么好的朋友。”
扶音笑道:“是啊,当初我第一次到光明岛人生地不熟的,神药学院里也都是些不认识的人,若不是灵霜主动与我打招呼,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够习惯那里的生活。”
顾枝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其实扶音很少提起在神药学院的生活,顾枝也心照不宣地不主动提起,因为其实当初的分离,相隔万里的两人从未习惯,只是每一个人都该有自己的道路和前方,不应该为了谁而停滞逗留,而只要到最后身边的人还是一直没变就足够了,所以他在奇星岛上等她归来,而她在光明岛上也始终坚信在遥远的故里,有一人在等着自己回家。
“灵霜家里是医药世家,实际上神药学院那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都与灵霜家里有不小的渊源关系,所以她自小就在神药学院里度过,性子也不管不顾自在洒脱,她从未遇见过什么过不去的坎,甚至若不是这一次来到奇星岛恐怕都不知道在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跌宕和曲折,所以她总是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向往和好奇,于是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心怀坦荡,纯澈光明。”
扶音轻轻地说着,顾枝则看着女子坐在月光里的身影,怔怔出神,不知何时,月光已经穿透了阴云的遮蔽,就那样柔和慷慨地洒满了整片大地,溪水波光粼粼,像是岁月的痕迹。静悄悄的,夜里,只有两人并肩而坐,时光放慢了脚步,不忍打扰。
深沉的夜幕下,有一个女子慢慢走近那个独自坐在崖畔月光下的身影。少年独自坐在荒草之间,低下头抚摸着端放在膝盖上的刀鞘,似乎循着那些纂刻的纹路在探寻着什么未知的过往,可如果就连过去都一无所知,那么更加迷蒙的未来又该如何前行?少年竟是难以压下心中的思绪翻涌,几乎就要将他所有的心神都淹没。
可是她来到了他的身边,夜风轻轻吹过,坐在身边的女子身上有好闻的花草香气,少年没有转头,可是他抬眼望去,原来月光已经刺破了阴云,光华似水洒落在他们之间,缓缓流淌,他们没有轻易开口言语,只是各自沉默,却又好似已经说尽了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