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千帆阅尽芳华开

顾枝握着身边人的手,穿梭在不算密集却也称得上繁华的人流中,笑意清澈纯净,可手上却时不时地偷偷揉捏一二。脸色红润晕染攀上耳端的扶音,终于觉得这个家伙的得寸进尺已经足够,趁着那家伙嘿嘿笑着的功夫抽出了手,顾枝感受到手中那柔软触感的消失,一愣之后一声叹息,幽幽怨怨地瞥了一眼,然后抬头望向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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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震颤,不远处有些拥挤的人流骤然分开站在两侧,于是那遮蔽天光的庞然身影便出现在了顾枝和扶音眼前,扶音轻轻“呀”了一声,双手捻起白衣裙摆,脚步轻快地跳着来到了那几乎与街边茶馆二层楼高的魁梧汉子身前,脆生生地喊道:“武山大哥。”肩上挑着半人高木材的高大汉子抬起左手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闷声闷气地说道:“欢迎回家。”

扶音笑得愈加灿烂,抬起右手挥舞,武山心领神会地蹲下了身,伸出巨大手掌接住女子取下白色布鞋后小心踏出的脚掌,小心翼翼地将身姿轻柔的女子举起放在自己宽广的肩头,又嘿嘿对着扶音傻笑了起来,然后才转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脸愤懑的顾枝,低沉浑厚的嗓音温和说道:“走吧,回家。”

顾枝哼了一声,显然对于扶音冷落自己十分不满,趁着扶音指指点点城中几处新建的酒楼茶馆,恨恨踹了武山的身后几腿,还张牙舞爪虚张声势地拳打脚踢起来,对这如同挠痒痒般的举动,武山也只是自顾自嘿嘿笑着,不恼不怒不言不语,如石,嶙峋于峭壁圆润于溪底。

拐过几条街巷又沿着横穿城中的沧元河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一间门面不大门框却异常宽广的木匠铺子。屋檐下没有悬挂什么招牌,只有崭新春联和两个精巧花灯,顾枝快步上前越过武山和肩头的扶音,从怀中取出钥匙推开大门,而此时扶音也轻轻一跃跳下武山肩头,当先便跑进了后院,走在后头的武山先将肩头木材扔在地上,这才微微弯腰低头走进木匠铺子。

顾枝穿过左侧种满花草右侧堆满木材的后院,走到屋舍外廊道,打开扶音位于北面的厢房,屋中早已收拾干净,床铺上温暖日光的慵懒味道弥漫着沁入心怀,顾枝抢在扶音怪叫着阻止自己踏入她的房间之前,将挂在身上的行李抛入房中。顾枝看着扶音神神秘秘关上房间的举动无奈地摇摇头,走到自己的房间抬出躺椅放在院中那颗桃树下,借着春光和春风,取下腰间酒壶。

武山坐在灶房中低头忙碌,只留下魁梧后背和低缓的哼唱声,顾枝眯着眼,小声道:“真难听。”,指尖在酒壶上轻轻拍打。

当夕阳的余晖染上顾枝换上的干净青衣,灶房里袅袅升起的炊烟中正散出浓郁的香气,而躲在房中一个下午的扶音也终于打开门走了出来。顾枝提着空荡荡的酒壶微睁开眼,瞥见扶音一步一步静悄悄地向自己走来,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似地闭上了眼,直到耳中听到扶音终于靠近了身侧,才张牙舞爪地猛然跳起,吓得扶音哇哇怪叫起来。

扶音从背后伸出右手拍了拍剧烈起伏的胸口,咬着牙恼怒道:“敢吓我是不是?武山大哥,快来收拾他!不对,还得喊上傅大哥,不然你这家伙肯定跑没影了。”仔细权衡了一下之后,少女觉得身前这个可恶的家伙还是由傅大哥来一起教训比较好,顾枝耸耸肩,咧嘴笑道:“我可不会跑”。

扶音脸色微红翻了个白眼,抬脚狠狠踱了一下地面,左手一甩将一个奇怪的物件扔给顾枝,然后便转身跑进灶房中找武山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神药学院待久了没有施展的机会,好不容易回了家就又要开始那厨艺的尝试。

顾枝接过扶音抛来的东西一看,是一个染着六种颜色由一个个方块组装成的灵巧玩具,想来又是光明岛独有的新奇玩意,扶音每次回来都会带些这种东西,顾枝这些年也见过了不少光明岛上的新奇物件,对于那些奇思妙想也是有些叹为观止。他嘴角露出笑意,抛了抛手中仍带着几分暖意的玩具,将自己重新扔进躺椅中,摇晃着酒壶,睁着眼望向铺展在零落桃树枝叶后的夕阳。

不多时桃树下的石桌上便摆满了各色各样秀色可餐的美食,闪烁在明灭不定的烛光下,武山坐在垫子上便与坐在椅子上的两人一般高,他满眼笑意地看着大快朵颐的扶音和时不时伸出筷子与扶音争抢的顾枝,夹几筷子菜就对付了一大盆白米饭。

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最终由吃得最慢的顾枝收拾,而扶音则拉住要去帮忙的武山,从房里拿出自光明岛带来的一把精美二胡递给武山,眼巴巴地等着武山调弦试音,顾枝端着碗碟走向灶房,转头看了一眼夜幕中树下的两人,摇摇头。

不知何时,桃树下有苍远辽阔的声音响起,有时低沉如阴云间穿梭的闷雷,有时明亮如清晨春光里婉转的啼鸣,有时又如无尽草甸上奔腾而过的马蹄声,有时也如秋风萧瑟里纷纷洒下枝头的簌簌落叶声……

桃树下,武山抱着二胡闭着眼睛坐在石桌上缓缓拉着,扶音坐在石椅上支着手臂静静听着,微风吹过她的发端,丝丝花香飘摇,指尖悬着的小小风铃叮叮当当,顾枝走出灶房靠在廊道红木柱子上,看着月光下那足够熟悉却也足够难以忘却的画面,他抬起头,风吹过眉眼之间,抚平了少年意气和不知何时生出的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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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胡声停了下来,武山走下石桌与顾枝擦肩而过,低声问道:“喝一杯?”顾枝直起身子踏出一步,点点头但却没有停下脚步,他走到桃树下低身抱起沉沉睡去的扶音,一步一步轻缓地走向房间。小心翼翼地盖好被子,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关上房间木门,顾枝走到石桌边坐下,取过揭开的酒壶抿了一口,咂咂嘴,手指敲着桌面,明亮双眼眨了眨。

武山仰头灌进半壶酒,没有说话,两人便这么喝着,一壶又一壶。

“武山,我想娶她了。”顾枝红晕双颊上澄澈双眼绽放出炽烈的光芒。

“你三年前就这么说过了。”武山又喝了一口酒。

“那是因为当年她说她想再去多学一些医术,我不会将她困在身边的。”顾枝低头看着壶底摇晃的酒水。

“那现在呢?”武山放下酒壶看向顾枝,面容粗犷的汉子神色却那般温和。

“既然现在一切都那么安稳太平,我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以后她去哪我便跟着她去哪好了。等她哪天想要停下来了我就搭一间房子,酿几坛酒。”顾枝喝尽壶中酒,笑着说。

“好啊,那我就负责给你们洗衣做饭。”武山也笑着,“不过,丫头应该是不让你酿酒喝酒的。”

顾枝笑着摇摇头:“喂喂,你这么一个大块头天天给我们洗衣做饭像话吗?”

“反正我除了打架也只会做这些事情了。”武山看见顾枝投过来的眼神,补充道:“你们不让我打架了,我可不就得天天做这些了嘛。”

顾枝双臂搭在石桌上低下头,闭上眼迷迷糊糊地说道:“嗯,不要打架了,不要了,不用了……”

武山站起身取过一件长袍披在顾枝身上,点点头,神色温柔眼光深邃。

“嗯,不打架了。”

桃树下,少年披着长袍沉沉睡去,迷迷糊糊砸吧着嘴。月光里,少女躺在被褥中嘴角带笑,舒服地张开双臂和双腿。

夜幕之下,光芒星星点点坠入海面,顺着潮起潮落的痕迹缭乱曲折,岸边一棵沧桑古树的枝叶间发出轻微声响。

一夜满树芳华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