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策没有什么怨怼或是不满,他的神色同样平静,好似不是一个刚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少年一般,玄易道长继续说道:“不过有些事情我还是可以说的。”玄易道长脸上神色松缓了些,似乎许多积攒了久远时光的话语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使他颇为快意。
“那个在千万年历史记载中,唯一一个踏过千里赤野来到道德谷山下的人,长生观认识,倒不如说那人自己选择了于长生观落脚,现在想来已是近百年前的事了,而那时我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稚童而已。”君策没有震诧于玄易道长如今可能已经近百的年岁,而是开始思索那个能行千古无人之事的先贤究竟所为何来。
玄易道长面露追忆,不知是想起了那时的年少还是忆起了那人的面容,玄易道长缓缓道:“那人与师父说了许多,上至天文地理下至王朝市井,年幼时我不过一头雾水,很多东西现在同样还是参不透。那人最后留下了一卷书,那时我在旁偷偷看过,书上并无文字,可是师父收下那卷书的时候神色异常郑重,直到后来长生观里我成了最年长那个了,才知晓那卷书无字书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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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策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其实没准备在玄易道长此处听到答案,因为此话一听好像就是什么隐秘才对,说起来还算是长生观外人的君策应该是没资格知晓的。
可是玄易道长却娓娓道来:“那是一卷记载世间百年诸般事的天书,那人留下的说法是,这卷天书虽然自天地现世时起就存在着,却从未有人找到过,可在三百年前他侥幸得手,最后在近百年前转交到了道德谷的手上,因为虽然道德谷山下时不时就能从天门处得到外界送来的诸般信息,但终究太过滞后也太过匮乏,所以那人就决定将天书留在道德谷山上。”
君策疑惑问道:“三百年前得手?”玄易道长面露感慨,叹息道:“是啊,三百年前,那人是否是天上神仙呢?我始终不知晓。”玄易道长继续说道:“自那以后,天书就留在了长生观中,而道德谷山上也有了源源不断清晰可辨的外界消息,许多固步自封坐井观天的书院道观寺庙也多了辩道求证的机缘,不得不说,最近百年,道德谷山上的学问却是突飞猛进。”
玄易道长甩了甩臂上拂尘,语气平淡如水道:“那卷天书留在了长生观,而那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直到十几年前正殿里多了一本记载海外江湖故事的闲书,才能隐约琢磨到他的片刻踪影,可无论是天书之上的记载还是纷纷的消息里都再也寻不到那人的影子,就像是一阵吹过人间的清风,匆匆而至切切离去。”
君策从怀里掏出那卷竹简书籍,低声问道:“这就是那人留下来的书?”玄易道长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君策,眼神深邃道:“而书上所写的那个少年英雄,就是君洛。”
君策怔怔问道:“他死在了孤山上?”玄易道长点点头:“天书如此记载。”君策沉默不语。
其实他还是没有得知什么答案,只是听说了一些飘渺的故人旧事,他还是困惑茫然,一身儒衫的少年低下头喃喃道:“可是这与我有何关系呢?”君策不明白,明明他和娘亲都在方寸岛的僻静处安居乐业了这么些年,为什么有些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还是要落在身上。
玄易道长摇摇头:“也许这就是命定的劫数,又或许,是天定的机缘。”君策低着头不说话,玄易道长缓缓站起身,山崖畔君策独自坐在那里,消瘦的身躯孤零零地有些可怜。玄易道长看着君策的背影,轻声问道:“你要去天门了?”
君策点点头,玄易道长看向云雾缝隙间的天门,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站在蜀道之上,可曾怕过跌落深渊?”君策似乎怔住了,但他依旧遵循那时的思绪和心里的答案,轻声说道:“未曾怕过,却害怕再也走不到山巅,也去不了天门了。”
玄易道长笑着低声道:“不怕跌落,却只怕走不完眼前的路,悬崖峭壁又如何?”说完,玄易道长转身离去,君策独自坐在崖畔,山风吹动他的儒衫衣摆,便像是一层薄薄的云雾缭绕在他的身周,竟像是要将少年都托举起来,送入云端高处。
君策缓缓抬头,眼前是遮掩视线不休的云海,可是他的目光却透过云海和天门,也越过了山川和汪洋,看向了那座方寸岛,君策慢慢挺直了身子。
在蜀道上他已经独自想了许久也想了许多,学问、道理、心绪,再多的纠缠不清都好,他可以慢慢学,可是翻越那座阻隔视线和前路的天门却非去不可了,这是一个很渺小也很简单的道理。
这是君策的道理。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