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弱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哪怕是作为局外人的他们也知道,如今无论荀念竹和荀修仁如何肩挑荀家重担都不可能扛得住那些祠堂议事之人的口舌,那些钻研人心和利益日久的贪婪之人不会放过一点点从两个年轻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的机会,所以荀家的产业至少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会不可抑制地分崩离析,直到再出现一个能够和荀踽一样一锤定音之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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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踽没有再叹息感慨,话锋一转问起了三个少年的远游路,张谦弱便拣选了一些并不沉重的见闻娓娓道来,掠过了靳家灭门的惨事和沿途所见战争的残酷,只说起行走山林之间所见的奇异和道听途说来的许多趣闻轶事。
最后张谦弱看了君策一眼,然后将壶泽城和马家寨之事简单说了一遍,老者骤然间不知道怎就提起了一股气力,笑着说道:“壶泽城和那条崭新山路的事情我也早就有所耳闻,没想到如今竟有了这样的变化,这对于‘金瓶潭’十三城和松瓶国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事情啊,原来是君策小先生的功劳。”
君策只能无奈看了眼张谦弱,然后轻声说自己不过是多说了些建议而已,更多事情还是杨立源和姜彧的琢磨,荀踽开怀笑道:“看来君策小先生远游山水,已是学有所成了。”
君策想起了当初自己在礼镌河边第一次壮起胆子说出自己的道理,不由得会心一笑,然后作揖行礼低声道:“学海无涯也。”荀踽点点头,然后剧烈咳嗽起来,老者颤抖着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只能徒劳无功,他沉声呢喃:“而学也无涯。”
三个少年看着闭上眼睛似有泪水滑落的老者,轻轻起身离开了屋子,小心翼翼关上了门,真页低声慨叹道:“荀老先生还有大遗憾不得安歇啊。”张谦弱重重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此事无解,荀家面临的困局只能看荀念竹和荀修仁如何将缺损尽力挽救到最小而已,荀老先生如果一直看不开此事,恐怕最后还要难以瞑目。”君策微微皱眉,却只能在心上添了几分沉重而已。
荀踽病榻所在的这座小院里只留下了一个忠心耿耿侍奉多年的老仆和几个伶俐的婢女,平日里煎药送饭之类的闲散事情荀念竹都会尽量亲历亲为,不只是担心爷爷的身体,也是怕祠堂里那些争执得面红耳赤几乎就要撕破脸皮的族人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小院里有一个灶房,三个少年走出屋檐下便闻到了溢满整座院落的药草气味,还有炊烟袅袅飘摇,灶房里传来了低沉却难以抑制情绪起伏的争吵声。
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赶回家中的荀修仁本要直接就闯进爷爷所在的房屋,却被荀念竹拦住了脚步,荀修仁知晓了道德谷的三位小先生的到来,便耐着性子和荀念竹到灶房里熬药,荀修仁腰间还挂着远游临行前荀踽亲自到铁匠铺子帮他打造的长剑,这段并没有离去太远的江湖路长剑无甚出鞘的机会,倒是上山下水的时候少年心疼又无奈地拔剑出鞘开山拨草才派上用场。
收到了荀念竹亲笔书写的家书之后,已经行走到松瓶国邻国边界的荀修仁快马加鞭紧赶慢赶才在此时回到荀家,从大门外一路来到这座院落,沿途荀修仁便已经看出来了荀家气氛的凝重,尤其是那些七八姑八大姨的拉着家中小孩虎视眈眈看向自己的眼神。
荀修仁只能压抑着情绪快步走开,他不是一腔热血就啥都看不明白想不清楚的愣头青,否则荀踽也不会答应让他去独自行走江湖。所以荀修仁看得出来那些视线和窃窃私语背后的阴私,却终究还是难以理解和接受,他实在无法明白这些往日都和颜悦色将自己当作自家孩子看待的族人怎么就会一下子便面目可憎起来,那样陌生。
荀修仁压低声音看着荀念竹问道:“姐,爷爷怎么会突然就病得这么厉害?”荀念竹将柴火扔进灶膛里,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她低声道:“爷爷的身体在那一次走商之前其实就不是很好了,是他非要再亲自走那一趟路,直到回到宝盐城他才与我提起,还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惜爷爷还没来得及为我们铺好后路就病倒了,所以才有如今的困境。”
荀修仁攥着拳头红了眼睛,咬着牙沉声道:“我们又不是孩子了,那么远的路爷爷怎么能不提前与我们说一声,否则怎么也不该让爷爷冒这么大风险,为了那些钱财和荀家值得吗?”
荀念竹猛地转头看着荀修仁,眼眶通红湿润的女子此时竟是难得有些怒气,她厉声斥责道:“这种话绝不可说,更不要让爷爷听到一丝一毫。当年爷爷投笔从商就下定了决心要将此生都奉献于此了,你现在说这些岂不是在磨灭爷爷几十年来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