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那句不知是发自内心还是酒后失言说出的话,着实把秦牧玄吓得不轻。虽是一段小插曲,秦牧玄却从中嗅出了隐隐的不安。
赵钦提到的夜影司就好比后世明朝的锦衣卫,那是皇帝用来监视百官,监视天下甚至监视周边邦国的眼睛,是只听命于皇帝的朝廷鹰犬。
皇帝是不允许只听命于天子的锦衣卫偏向朝廷中的任何派系的。秦牧玄深知这个不被任何朝臣接纳,自成一体的特殊机构,处于其中的官员可想而知,就是专属于皇帝的狗,只为皇帝服务,监视天下,监视百官。有时是官员晚上在家里说的某句话,甚至是与娘子深夜的一段情话......隔日都有可能会出现在皇帝的案头上,所以自然而然地被官场所排斥,鲜少能有再回归到一般朝臣群体中的锦衣卫官员。
普通官员越往上爬,官途越发顺畅宽阔,而锦衣卫官员却越往上爬官路越狭窄,越往上道路越凶险,直到那个锦衣卫顶端的位置——锦衣卫指挥使,自然便成为了孤臣。
所以夜影司指挥使这个烫手的官职要是落到自己的头上,那他秦牧玄的仕途也就彻底终结了。
纵观历史,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鲜少有得善终的。不仅终生升官无望,还遭百官清算,最终被皇帝猜忌,必然没个好下场。倘若赵钦执意将夜影司指挥使的位置强压给自己,那也只能开始提前筹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忠君体国,对于秦牧玄这个现代人而言,是无法与他和他的家庭相较的,前者的概念未在他心中扎下根来,后者却是实实在在的。因此非要他选择的话,哪怕与这天下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秦操。
多年后,置于同一座空旷的大殿中......独酌等待儿子的漫长寂静中,他也会想起此刻所做出的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陛下,酒适量则养身,还请以龙体为重,微臣先行告退。”
赵钦面色微红,苍白的指尖轻捏小酒杯,出神地盯着杯中清澈的琼浆,挥了挥手,示意秦牧玄可以退下了。
秦牧玄抱拳慢慢退出御书房。
“秦卿啊,记得明日大朝会。”
秦牧玄临近跨出大殿之际,赵钦忽然出声提醒他。
“微臣谨记,陛下,告辞。”
望着秦牧玄离去的身影,赵钦微微一笑。
“少见呀,这小子也会怕?秦卿啊秦卿,朕也不想这样做。曹岑是个废物,袁洺宸半只脚踏进了棺材,试问天下间还有谁比你更合适那个位置。哎~~人到用时方恨少,慢慢来,且看天意吧。”
赵钦抿了一口杯中之酒,酒~是好酒!可惜太少喽。
赵钦如今身体已无大碍,不需要长时间的陪护,皇帝无事可谈之际,便是秦牧玄下班之时。
心事重重走出皇宫的秦牧玄抬眼望天,天色尚早,去找花魁谈谈心疏解下压力吧。
秦牧玄上马拥着官服一阵坏笑,顿感心情好多了,勒缰策马直往栖凤楼而去。
“这位公子.......将军,栖凤楼还没开始营业。还请您晚上再来。”
栖凤楼门口的侍者眼见远远的一人走过拱桥来到大门之前,赶紧上前抱拳一礼。
而后.....而后他就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
下到贩夫走卒,上到王公贵族,都有来青楼散心的,但穿着官服来散心的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侍者在脑袋宕机一瞬后还以为秦牧玄是来查抄栖凤楼的呢。侍者不禁往秦牧玄身后拱桥多瞥了两眼,没有发现大队官兵冲过拱桥,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