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之事,本随缘分,不能强求,可罗妙芸怎能如此行事,而造下这等血债冤孽!

沈崇彦的心中汩汩流出血泪,痛悔万分。

如果早一点,如果他能早一点知道,宁儿出生的真相竟如此惨烈、如此不堪,他宁可永远永远不叫她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是那个害得她娘亲罹遭飞来之祸、平白葬送一生的信远侯的女儿!

他也绝不会在重生后,还自作聪明,去做那些自以为是的可笑的弥补,仗着宁儿的懵懂,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她的感激与亲近。

可怜宁儿蒙在鼓中,还自以为受他恩惠,却不知他亏欠她们母女的,就算倾尽一身,永生永世也无法弥补。

倘若可以,他真恨不得即刻从世界上消失……然而他却不能,他必须在这里,在宁儿眼前,一字一句听着那令人锥心噬骨的惨事。

刘葵被打掉牙齿,口中满是血泡,每说一句,都含混着血泪:“到了天明时,我将那女子移居早收拾好的偏室。我本已做好了准备,她醒来时必会寻死觅活一番,到时该如何弹压说服。可谁知那姑娘体质太弱,待清醒时已经是第三日,她是极聪敏的女子,发觉身子有异,便不肯再进水米,见了我,只说了四个字。”

或许是绝望的痛疼与死亡的阴影,沉甸甸压在头顶,让她多了一份惶恐与畏惧,这四个字,却像四个千斤重的石头,搁在刘葵口中,半晌吐不出去。

宁儿的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天边飘落,她问她:“她说了什么?”

刘葵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颤抖道:“但求一死。”

如同早春时分,封冻河水的冰面,被镐锥轻轻一凿,就哗啦破成粉碎。

宁儿的心如同碎冰,被湍急的水流洗刷冲撞,而后消失于无形。她一动也没动,只低声说:“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