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在了宁儿面前,用自己这一点随手就能给出的施舍,而叫她感激涕零。
可明明,上一世,给她带来痛苦与不幸的人,是自己;
给她带来灭顶之灾的人,也是自己;
甚至,追溯到最开始,造成她终生悲剧命运的人,还是自己!
在所有加害过宁儿的罪人里,他的罪,最深重,最不可原谅!
他唾弃自己。
而现在,他却站在一无所知的宁儿面前,利用她的无知来赚取她的感激和信赖,还恬不知耻地享受她的亲近。
沈崇彦调转了马头,朝着另一条方向疾驰而去。
她什么都不知道,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沈崇彦就好像一个拿到了账簿,却摆不出算筹的人。他知道结果,却写不出推导的过程。
宁儿不能叫存珠“姑母”,是因为自己,还不配做她的“父亲”。
沈崇彦突然意识到,重生回来的每一刻,他都在煎熬,都在恐惧,都在逃避。
他恐惧于未知的天命,什么样可怖的力量能够回转时空,叫他重活一世?
他在害怕,他在逃避两辈子都不敢直面的真相,他不敢面对那真相里淋漓的鲜血。
他太怯懦,他不敢动手去查,到底是害怕惊动了敌人,还是自欺欺人,想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前世的血与债,不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宁儿离世时,才十六岁,也就是说,还有不到四年的时间,让他来扭转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都必须回到那个有意无意间,他一直在逃避的问题当中去。
宁儿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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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前后车马蜿蜒,如一条长蛇,不见首尾。
因同行的车驾太多,只得慢慢前进,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小声道:“这得坐到什么时候啊。”
话音未落,车外传来一阵清亮的笑声:“可是被我说中了,姑娘这就坐车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