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笑着说:“托您的福,宁儿已无事了。”老夫人细细看她,这些日子,她简直如脱胎换骨一般。刚入府时,这孩子虽叫侯爷好生将养了一番,但也难掩幼时劳苦过甚,先天不足的样子。
而如今见她眉目舒展、语笑盈盈,虽然因前头那一遭,人还没从虚弱中完全恢复,但行止间已经隐隐可见从容矜贵。就连那份苍白与纤瘦,也大有西子捧心的韵藉风流。
朱老夫人心下也不免有些感慨,她一生中亦见过不少从小康之家而得幸跃入上游的男女,但除了极少数的佼佼者,真正想过得如鱼得水,其实殊为艰难。
年轻时,她有位堂兄与一个小官之女私订了终身,家中长辈虽然大怒,但最终拗不过儿子,成全了他们,三媒六聘抬成了正经夫人,但高门世妇,却不是好当的。进门后,尽管公婆并无刻意刁难,丈夫也算疼爱,但那女子依旧过得却不甚如人意,没几年的功夫,就像朵被折下枝头的玉兰花,迅速萎顿了下去。
多年后等她儿子娶新妇时,她却极力要迎高门女子,家世略低一些便全不放在眼中。最后虽如愿替儿子求娶了一位名门贵女,但进门后婆媳相处又极为不睦。个中滋味,实在难为外人道。
但宁儿却不同,她好像天生就合该居于朱门富贵之家,幼时的坎坷经历没使她心性蒙尘,反而如玉之琢磨,叫她愈发通透。
久处贫寒而不见怨愤,乍入高门而不见贪妒,便是朱老夫人不满于因她而使瑶儿颜面尽失,但也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宁儿的眉目生得有些别致,不笑时带着几分冷然,因幼时不足的缘故,她的面上仍余着一脉天真的孩子气,但衬着她柔和的轮廓,一笑起来就令人忍不住生出爱怜。
譬如幽兰虽可生空谷,但到底惟有娇养才能渐渐显露出她天然的风致。
老夫人在心里叹口气,若能自小长于名门,假以时日,这孩子恐怕出落得比自家孙女更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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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眼到了花朝这日,天刚蒙蒙亮,春草便摇了宁儿起来:“姑娘还睡呢?快起来,今日可是大日子。”
宁儿哭笑不得:“好春草,才卯初啊。”
春草推着姑娘起来,亲自替她梳洗了,又早挑了四五套簇新的衣裙任她装扮挑选。宁儿见满屋衣裙鲜亮、钗环缤纷,不由眼花缭乱,只随手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