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见头顶有人扑哧一声轻笑。
她抬起头来,却不见踪迹,“是谁?”
一个小男孩从隐蔽的崖壁上跳下,他约莫六、七岁的年纪,一身锦缎素服,长得像个年画娃娃。
他拍拍手上的泥土,“我叫路星辞,你叫什么?”
云孤上下打量他一番,路是南锡国姓,这个小男孩难道是南锡皇室的人?“我叫云孤。你刚才笑什么?”
“云孤?堂堂男子名字居然这么娘气!哈哈哈。我瞧你一路风尘仆仆的跑来,一定是赶船吧,可惜!刚刚倒是有艘渔船,不过被我击沉了。”
“为什么?”
“哼!谁要他不听我的。”
“你将渔夫怎么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杀了,扔江里喂鱼去了。”
“你小小年纪行事居然草菅人命!”
路星辞怒目而视,“哼!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指责我。我想杀谁便杀谁,下贱庶民能死在我手上也算是他的福气。”
“你这小孩年纪不大,说话狂妄。也不知你爹娘是如何教你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我爹娘!今日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小孩擒掌冲云孤冲来,云孤见他步法招式颇有章法,但是年纪尚轻,劲道不足,有些画虎类犬的意思。
她也不着急,待小孩冲到跟前时,不过一两招便将他按住不动。
小孩这才意识到自己轻敌了,他脸色一转,讨好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云孤不愿与小孩计较,一把松开他。小孩却反转一抓,抓住云孤光滑细腻的脖颈...
“你是女的!”他不可思议地惊呼道。
云孤一把甩开小孩的手,几下便将将他结结实实的绑起。
路星辞不停的挣扎,“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对我无礼,你赶紧将我放了,不然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你小小年纪心思歹毒,视人命如草芥,想来是被家人给惯坏了。既然你家人不舍得教管你,那今日我便教教你规矩。”
她忽然左手挥出,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小孩娇嫩白皙的小脸顿时红肿起来,五个指印甚是清晰。
小孩目光一滞,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敢动手打他,他脸皮涨的紫红,“你...你居然敢打我!”
“我是在教你,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家人一般娇惯着你,出门在外,最好守些规矩,今日是碰见我,我不愿与你计较,来日要事碰见江湖恶棍,只怕你就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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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一听,不禁恼羞成怒,说话越发无礼,“臭娘们!我今日要告诉你谁才是爷!”
他挣扎着露出手腕处的袖箭,咻咻咻,几根寒光四溢的短箭直冲云孤要害而来,云孤提剑轻晃一档,将几支短箭纷纷拦下。
他一愣,脸色铁青,他像一头发癫的小兽,不管不顾地冲云孤冲来。不料刚至跟前,云孤便一把提起他的身子,将他摔入江中。
他大声惊呼,但双手被绑,他直沉江底。
云孤只想教训教训他,并不是要害他性命,她正准备下江去捞这个小孩时,哪知这个小孩不知怎的挣脱了束缚,他双手乱扑,在江中扑腾许久,终于狼狈不堪的爬起。
他躺在江边不住地咳嗽。
云孤走到他身边,“你倒是有些能耐。”
他双目通红,满脸愤恨之色,朝云孤狠狠底啐了一口,“贱人!”
“你这小孩是该好好管教了,可惜我还有要事在身,不然今日便替你爹娘好好教育你。”
路星辞强忍怒气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与我爹娘相提并论。”
云孤不语,这才瞧见他脸色发紫,双目上挺,气息微弱。“你脸色不太对。”
“关你屁事。”
云孤一把抓住他细弱的手腕,仔细的诊脉起来,脉象并没有什么异样。她试着将一缕真气注入他的经脉中,那缕真气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意外发现藏在他身体里的血蛊。
云孤心下一惊,忙问道:“你这么小的年纪,是谁对你下的这么恶毒的蛊?”
他心中气恼,用力一推,“不用你管,死不了。”
“你的血蛊已经触发,不治是会死的。这荒山野岭怕是十天半月也难见到人,等别人发现你时,只怕烂的连鱼都不吃了。”
“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从我懂事起,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遭。”
云孤不语,打量他半阵后才半梦半醒地说:“你好像在生我的气?”
路星辞冲她翻了一个白眼,“难不沉你将我丢进江水里,我还要兴高采烈的谢谢你。”
“那也是你先动手,害了渔夫性命。”
路星辞哼哼两声不再搭理她。
云孤看着这豆丁点大的小孩也挺可怜,便说:“血蛊也不是不能治。你若是肯道歉,在江边为枉死的渔夫念经超度,我便帮你解了这蛊。”
路星辞瞪着一双质疑的眼睛,上下打量道:“你少说大话,这可是连大祭司都没办法解除的蛊。”
云孤道:“我出自修仙门派,功力虽然比不上我师父,但对血蛊这般的巫术还是懂的。你只要肯答应我便帮你。”
路星辞不敢相信地质疑道:“就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渔夫便帮我解蛊,你可知这个蛊是要以血换血的。”
云孤眼望远处,出了一会神,她淡淡地说道:“我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呵呵,原来是有事求我,我还真当你是活菩萨呢!”
“你既然姓路,那必然与皇室有关,你告诉我苍梧深渊在哪?”
路星辞摇头道:“苍梧深渊只存在神话里,谁都不知道。”
“但你们的大祭司知道。他去了苍梧深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我没有恶意,我找苍梧深渊也是为了救人。”
“救人?”
“很重要的人。”
路星辞不住地打量她,不知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路,“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你不是知道办法吗,以血换血。”
“你疯了,你要用你的血来换我的血!你到底要救什么人,值得你这么拼命?!”
云孤淡淡一笑,“小孩,你小看我了。我既然有办法救你,自然有办法处理这个血蛊。”
路星辞看着云孤的脸,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如果能解除血蛊,他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她真的能替自己解除血蛊吗?这可是连大祭司都没办法的咒诅,“我虽然知道大祭司去了哪里,但不确定他就在苍梧深渊,毕竟苍梧深渊从没有人去过,只存在人们的口中。”
云孤心想这世上的消息还没有大月氏打探不到的,既然月蓉这么肯定大祭司在苍梧深渊,那就肯定没错。
“你只要能带我找到大祭司,剩下的事便不用你管,我也会实现我的承若,替你解除血蛊。”
“成交!”
云孤掏出一张黄符纸,将它折成一个纸人的样子,她又掏出一个瓷瓶,将一些不知名的黄色药粉洒在纸人上,她嘴里默念着一些奇怪的咒语,纸人瞬间燃烧起来,化为一阵灰烬。
她轻吹一口气,那些灰烬像有生命一样,悉数钻进路星辞的口鼻中。
路星辞紧张地摸着自己的脖颈,“这是什么?”
“引魂咒。”
话刚说完,路星辞就难受的卡着自己的脖子,那些燃尽的灰烬像一阵轻烟牵引出无数乌黑的血丝,那些血丝从他的七窍里伸出,像无数索命的触手。
那阵灰烬钻出路星辞的身体后,又死灰复燃,变成纸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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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孤用法术操控着纸人,纸人依着云孤的样子将带血的触手引进自己身体里,豆黄的纸慢慢被染成鲜红的血色又慢慢变黑,直到最后一丝黑色的蛊血引出,纸人迅速团成一个团,变成一粒漆黑的丹丸。
那颗丹丸自行回到云孤手中,云孤捏在手里仔细的端倪了好一会才说:“人间居然有人会这种邪门蛊术。”
路星辞缓过劲来,只觉自己身轻体健,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清朗。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云孤,满脸崇拜,“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解血蛊,你这么厉害不知出自哪门哪派,日后我也好亲自登门拜访告谢。”
“若是平日,我自当告诉你,但我这次有要事在身不便张扬身份。”
“你这么厉害,不如我拜你为师。”
云孤连连摇头,“我门中收徒极为严苛。”
路星辞不满地嘟囔,“装腔作势!你以为谁都可以当小爷我的师父。”
“我们说好的,我帮你解蛊术,你带我去找大祭司。”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般执拗,看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便带你去,不过可说好了,我只能找到大祭司,大祭司是不是去了苍梧深渊这谁都不知道。”
“你只管带我去,剩下的我自会安排。”
“你跟我来。”
两人肩并肩一路向南,过了好一会,他指着南方的一片群山说:“你瞧。”
云孤顺着他的手指瞧去,南边山腰处笼罩着一层阴测测的浓雾,“那里是哪?”
“那是苍梧山中的死人谷,凡是去了那里的人就没有活着出来的,大祭司最后就消失在那里,再也没有出来。你真的确定要去?”
“不管那里有什么凶险,我必须去。”
“是什么样的人值得你搭上自己的性命。”
云孤淡淡一笑,揉着他的头,“等你长大了便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值得你为了他拼尽性命。”
路星辞不解的摇摇头,“这世上只有我阿娘才值得我为她拼命,难道你也要救你阿娘?”
云孤笑而不语,劲直往那座黑压压的山走去。
二人转过山坳,走到岸边,眼前只有一条黝黑如死水的江面直通那座山坳。
“那个山坳就是死人谷,大祭司最后就在这里消失了。”
云孤将剑飞入江面,路星辞一把抓住她,“你真要去死人谷!”
“嗯,我必须去。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你不用陪我。”
说完,她轻跃而上,乘着碧落剑在江面划开一圈涟漪。
路星辞急着大叫阻止,“傻子,那里去不得!”
路星辞大叫,云孤不听,像魔怔了一样自顾自的往前冲,路星辞无法,只得沿着山路追着云孤身影跑去。
黑云遮月,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尽头。
正准备上岸时,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四周瞧不见的地方像潜伏着狩猎的毒蛇,时刻准备伏击猎物。
这里的江水里潜伏着一只蛟龙,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潜伏在江底最深处潜灵养性,只待有朝一日可以化龙飞升。
但它在这里修炼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忘了这里还有一条巨蛟。
今日它被云孤的灵气惊醒,这么纯净的灵气让它垂涎欲滴。它从深沉的江底慢慢浮出水面,灰黑的鳞甲与江水完美的融为一体。它悄悄地靠近云孤,勇猛钻出水面,掀起一阵巨浪。它撺至岸边留下一大片阴影,云孤猛地回头,只见巨蛟张着血盆大口,好像一把巨剑朝她刺来。
她还来不及挣扎便被蛟龙绞缠着拖进江底,巨蛟不由得她挣脱,拖着她水底往水底更深处走去。
碧落剑!
碧落剑感应到云孤的召唤,扑入水底朝巨蛟劈头刺来。巨蛟不住的扭转哀嚎,它只能拖着云孤往更深处游去。
碧落剑化出无数分身,纷纷刺向巨蛟。
云孤左手捏了一个法诀,江水翻涌不止,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巨蛟怒不可竭,它被漩涡搅弄地力软筋骨麻,松了力气,它一个转身撺入深潜涧底,再不出来。
云孤挣脱出来,正要离开,却发现巨蛟消失的涧底有处水光澄净的水面,那处水面清澈的能照出她的身影,水里似乎还有一晃而过的飞鸟。
镜面世界!
这里居然暗藏着镜面世界!
她犹豫片刻后,猛地扎进那处水面,在五脏六腑即将炸裂的最后一刻,终于浮出水面。她大口大口的吸着湿润的空气,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看来自己来对了。
眼前只有一条路,两排巨大的神像对立伫立在平静的江面,神像的尽头迷茫着浓厚的迷雾久久不散,她站在碧落剑上在江面缓缓前行,巨大的压迫感让人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