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荷一把拽住柳泽,踮起脚尖凑近他苍白的脸庞左看右看,青丝随着动作扫过对方脖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当真连痛痒都察觉不到?"她说着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缝合的细线。
柳泽呆愣愣地低头,漆黑眼瞳像是浸在寒潭里的墨玉,连睫毛都不曾颤动:"没有感觉。"
他忽然握住傩荷悬在半空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蜷缩,像是初春试探着舒展的藤蔓,"你休息一会,陪陪我好不好?"
傩荷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望着对方垂落的碎发下执着的眼神,她忽然"噗嗤"笑出声来——没有脑子的柳泽像被抽走了所有弯绕心思,每个动作都带着赤子般的笨拙直白。
"可是我想赶紧把你的五脏六腑都拿回来,"她故意板起脸戳他额头,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又放轻了力道,"特别是你的大脑,你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像个......"
"不要。"柳泽突然打断她,原本松散交握的手指骤然收紧。他向前半步将傩荷困在自己身前,"我不要脑子。"
傩荷被他突如其来的贴近惊得屏住呼吸。
月光下能清晰看见他喉结滚动时牵动的银线缝合痕迹,那些本该跳动的血管此刻安静得令人心慌。
"这是为何?"她听见自己声音有些发颤。
"这里......"柳泽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左胸。
掌心下本该温热的地方空荡荡的,只有星芒术法维持的微弱搏动,
"脑子总是要计算得失,要权衡利弊。总是要我压抑自己的情感。"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鸦青阴影,"可是每次看见你垂落的发梢,看见你咬着笔杆推演阵法的侧脸,我心里的悸动,我不想压抑……"
傩荷感觉耳尖发烫,慌忙抽回手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在她骤然放大的瞳孔里,倒映着柳泽微微偏头的模样——像是不解世事的孩童,又像是终于扯断锁链的困兽。
"以往的很多时刻,"他忽然俯身贴近她烧红的耳垂,呼吸间带着药草苦涩的气息,"我想把你案头的星盘扫到地上,想用朱砂在你手腕画连理枝,不想让你继续研究功法,想让你研究我......"
尾音突然哽在喉间,他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颅腔,"奇怪,明明没有脑子,为什么眼眶会疼?"
傩荷猛地背过身去,"等、等你的脑子回来了......"她攥紧袖口绣着的并蒂莲,声音轻得快要融进夜雾里,"可不要后悔说过这些浑话。"
"不会。"柳泽从身后环住她颤抖的肩膀,下颌抵在她发顶轻轻蹭了蹭,"功法书都在这里——"他牵着她的手点在自己太阳穴的位置,缝合线在月光下泛着银蓝幽光,"可是你在这里。"指尖顺着胸膛下滑,停在心口的位置。
傩荷突然转身揪住他的衣襟。
夜风卷起她未束的长发,有几缕粘在湿润的眼角:"你听着,我定会让你的身体完完整整。"
她拇指重重擦过他锁骨处开裂的缝合线,声音带着哽咽的狠劲,"那些推演了三百年的星轨阵图,那些能让凡人飞升的功法——比我的命重要千倍万倍的东西,都给我好好收在脑子里,明白吗?"
柳泽安静地望着她通红的眼眶,忽然伸手接住她睫羽上摇摇欲坠的泪珠。
晶莹的水珠在他掌心术法纹路上滚动,折射出细碎的虹光。"我都听你的。"
他低头将额头贴上她的,空荡荡的颅腔内忽然闪过星火般的微光,"但现在......"冰凉的唇轻轻碰了碰她颤抖的眼睑,"能先把这个存在心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