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没有错,但都不是我要你明白的核心。答案其实很简单……他们看不起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们。正因不把我们视为威胁,所以才静置于此。没有人找我们的麻烦,不是因为我们强大,而是因为我们什么都不是。”
“所以、所以我们必须尽早结盟才是。”宫攥紧拳头,“我们是坚不可摧的一家人,但只有我们是不够的。大家都只是……只是普通人而已,只靠吃饭的本事活到今日。音乐戏曲如今都不是法术或枪炮的对手。”
“唉……”
云霏沉沉地叹了口气。她最聪明的大徒弟也不知道她在感慨什么,只好静静地等。
“是了。但你认为,同盟就如家人一样牢不可破吗?靠血脉或生存技艺相连接的关系固然牢靠,可朋友、搭档,这种东西永远凭利益相连。当利益不一致时,就会各奔东西、作鸟兽散,甚至倒打一耙、反手一刀。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家人,拉拢是不必要的。尤其你所拉拢的人,与你不是同一个专业领域,甚至在别处比你更优秀的。这之间就无关生存技艺的连接了。况且,你会甘愿再去做谁的学徒吗?”
“不……您是我唯一的师父。”
“也是可以变通的,但,”云霏话锋一转,“他们的技艺对你来说,当真是有用的么?你认为一个医生,一个编辑,能在你与其他人的对抗中带来怎样的优势?给你医病,还是对你的敌人口诛笔伐?他们是妖物,是黑道,是暴力机构。即便是落魄的虞家,也只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无法选择你的对手,但你可以选择你的盟友。当然,即便是盟友——还是那句话,利益驱动下的感情,都是暂时的。”
宫明白了师父的意思。她点点头,却又面露迟疑。
“可是……这又为何要对那两人进行阻拦呢?我们不与他们联系便是了。”
“有他们在,便有尸位素餐的可能。你没看出来,他们是会招惹麻烦,却不会带来价值的人么?就算没有成为星徒,他们也随时会给我们引来祸患。若他们再来……必要的话,就做些让他们丧失行动能力的事。”玉衡卿又说,“动用法器也可以。你要知道,霏云轩的楼主必须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才能护住家人的周全。”
“……”
宫还未回话,凉月君忽然放下书,只是手还没有松开。宫以为他对此持反对意见。
“您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不,没有。”凉月君微微耸肩,“挺好的。我一开始也不支持他们。我可不想遂了毒凶刑恶的意。况且事关莫玄微的研究,无底洞罢了。而且,让他们离这些破事远远的,也是竹令龙吟的愿望。上次让梧小姐来找你们求助,也是他的意思。”
小主,
“……好的。”
“时候不早了,监督弟子们收拾一下,你也早点休息。”
云霏说罢,整理了一下弯折的棉衣领,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凉月君打了个哈欠,继续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研读乐谱。宫送师父回到寝房,独自一人在门口站了一会。
她其实并不想当一个传统意义上伤害别人的“恶人”。她跟师父要学的,是保护家人。但师父教给她的,便是欲图保护家人,必须时,就该伤害别人的家人。这难道是有错的吗?她没办法反驳师父,但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却不能说。因为为了家人付出一切的玉衡卿是不会错的。
她必须强大起来,否则就像十八年前一样。弱者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反抗也像笑话。
顺着楼梯走下去,到了转角,她发现师弟师妹都聚在这儿,连冻冻都在。商直直站着,叉着腰,像是在怄气。对面的徵大约就是罪魁祸首了。他坐在楼梯上,一手撑脸,朝上对她翻着白眼。角早就放弃当和事佬了,只是抱着臂靠在墙边。羽则席地而坐,把玩着客人送的几枚猪骨头,不亦乐乎。她和角一样,早就对两人的争论见怪不怪了。冻冻认真盯着她手里上蹿下跳的猪骨,眼花缭乱,倒也不伸爪子抓。
见宫走下来,徵这才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宫问他们:
“你们不去指点弟子,都聚在这儿干什么?角,器物都清点过了么?下次演出的公告,徵也拟好了吗?商又和你吵什么?羽师妹还在这儿玩呢?猫喂了吗?练琴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