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心里也想着,宁可是理解成这种妖怪,在不成精的时候就列在这村子的菜谱上。可惜,这点侥幸很快就被击溃。阿婆犹自吧嗒着嘴儿,话说得轻描淡写:
“是嘞,这些妖怪啊,平时老来村子里,要么就在附近转悠。也见过它们吃人,可有的时候呢,尸体就丢在那儿,这是拿咱们寻开心,随便杀一杀,跟老爷们打猎似的。有的人受不住跑了,依我说,一出去骨头都给啃没了,还不如撞上找乐子的妖怪,村里还能给收个尸。它们杀人便杀好了,光景好的时候,这妖怪咱也能杀着一个两个,没啥大不了。大家抢着分吃了,还指不准就有谁有福气呢。”
“福气?”
以妖怪开荤是什么福气,这村子穷成这样?
祈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涯,他想起一个故事。君傲颜和柳声寒大概没有听过,而他顿时给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此时回忆的主人沉着脸,面色奇差,下一秒就要发作似的。阿婆没有注意,她四下睃了几眼,凑近了他们招招手:“咱村子在这地界,得算是下等。可吃了妖怪肉,要能生出些神力来,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偶尔逮着个大妖怪——喏,就像这一个,平日里老从村里要来女人去吃,身上的神力铁定比小妖怪多。能多撇口汤喝,这机会也难得。谁不想往上头爬爬,做个上等人咧?本来村子也下了陷阱,都是看天吃饭的把戏。亏得有你们来,送了个大福分,也算为咱除了一害。”
她朝桌上的肉食努了努嘴。
他们又想吐了。白涯铁青着脸,他仿佛回到了少时蛮荒的山村,面对穷山恶水饥荒的人们。而此处的人甚至不是因为饥饿,是为了在他看来一派胡言的谣传。“荒谬。”
“妖怪食人能积攒妖力变化人形,确有其事。可人吃妖肉能有妖力,实在是未曾听说。”就连柳声寒都微微摇头,流露出不敢苟同之色。
阿婆皱巴巴的老脸上挤出个哂笑,她的语气很和蔼,藏着一丝优越与深信不疑,如向无知的幼儿耐心解释常理:“这山里头的事儿,你们不大清楚。可这村子里呢,就有那么个得了好处的。你们看,就前头乱跑那娃崽,白头发的,别看他没爹没娘,在咱这可算个角色。当初他娘一气儿生了他和他妹,饿得没奶,愣是偷妖怪的奶给俩娃儿奶大了,孩子眼睛都变了色。你说寻常人哪儿有绿眼睛呢。等大了可就不止吃奶了。村里那时还不晓得妖怪的好,打猎分肉更少,她男人早没了,别说是轮到她,不去抢她的,都算是额外开恩。家里两张嘴饿啊,嗷嗷地哭,那当娘的没法,三不五时,去打死的妖怪身上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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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焕偷偷瞄了一眼白涯,后者似乎有些愣怔。这样的事情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哪里,总是反复轮转不断发生,教人无可奈何,也无法指责。但一个母亲的辛酸,与一个村子的怪诞,究竟是如何联系上的?隐隐间,答案在每个人心中呼之欲出。放眼望去,这露天的家家户户拼凑的长桌上,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转眼就变了。在他们两人看来,这就像是一群异界涌来的饿鬼,秃鹫般贪婪地用尖利的嘴撕扯着新鲜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