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撂下了一句狠话,李昌平径直向城中心走去。
而一直看着他背影消失,方才还恭恭敬敬的军兵才后怕似的抚了抚胸膛,接着是抹去额角冷汗。
“他娘的,比跟漠北打仗还累,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又骂骂咧咧踹了身边人一脚。
“看什么看?忘了歧王怎么交代的了?这可是大天位,江湖外号玉面血手的李昌平,看到刚才城外的血光了么?你有能耐你去跟他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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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兵的吐槽声,李昌平当然听不见。
此时,他已走到一座磅礴大气的府门面前。
在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哪还有人遵循礼制?
只要占据一地便能做太上皇。出行可以用超规格的标准,住宅也尽量往皇宫方向靠拢。
连一县之尊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像歧王这种诸侯三巨头了。
也就是为了抵抗朱温,还需要高举天佑年号。
否则,眼前府门就不是恢弘大气,而是金碧辉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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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两尊石狮傲然蹲立,高高的门槛能绊死一头牛,府门牌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歧王府”三个大字。
李昌平一眼望去,瞬间就被这宅院给迷住了。
这一刻,他真想把还在死溪林吃虫子的老妈叫来,给她好好开开眼界。
瞅瞅人家这地方,再看看自己那狗窝,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要建一座如此庄园。然后把老干妈从泥坑里刨出来,给她好好享受一番,惊掉她的下巴。
想到这,李昌平伸手入怀中,摸了摸正在沉眠的小蛇。
自一出世起,举目无亲,抬头无故,在这满目皆敌的环境里,那确实是唯一对他好的人。
“哼!”
心里虽然震惊万分,但李昌平脸上依旧平淡。仿佛对这宅院习以为常,只一撩衣袖便走进了歧王府。
七拐八拐,由一名丫鬟领着穿堂过院。
走了也不知有多远,穿过了多少宅院。
眼前终于是豁然开朗。
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入耳,一股清香自正堂当中扑面而来。
目光穿过堂中飘摆衣袖的舞女胡姬,李昌平一眼看到了正坐在中央,满脸享受之色的歧王。
“哼!装什么?”
别人不知道歧王底细,他又岂能不知?
别看这家伙表面一脸陶醉,实际上心里别提有多煎熬了,摆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不过是迷惑他而已。
“公子,歧王就在里面,您自行进去吧。”
领路的丫鬟飘飘万福后,便退了下去。
李昌平也就径直走进了大堂。
“歧王可真会享福!”
又看了看旁边有座位空着,他毫不客气坐了上去。
“李公子若是愿入我岐国效力,这福同样享得。”
隔空击了击掌,一众歌舞人员默默退了下去,李茂贞也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同时,两只眼睛直落到堂下的少年身上。
李昌平微微一笑:“呵……这福我可享不了,起码现在还享不了。歧王如此挖不良人墙角,就不怕大帅找你算账么?”
“不良帅虽然恐怖,但我歧民人人向歧,他横压当世又如何?杀的了歧王,还改的了民意么?”
“杀你当然改不了,但只要大帅愿意,可直驱漠北,绝那耶律一脉。再以天子名义招兵买马,收复旧都,大唐便可浴火重生。这滔滔民意,自然也会归附。”
“说的轻巧,但其中艰险,岂是用嘴就能办到的?而且你那所谓的天子,愿意这么做么?”
李茂贞撇了撇嘴,神情颇为不屑。
可李昌平却是同样站了起来,很认真道:“这片大地上,烽火狼烟从未停歇。但亦不缺心怀理想之辈。天子站不出来,自然有人替他站出来。”
“先秦诸子,为何苦心游学?嬴氏子孙,又如何奋六世余烈?诸葛孔明,怎愿将一生耗费北伐?”
“他们岂知自己成功或失败?还不是为了心中那一道缥缈无望的理想么?”
“嗯?”
听完这番话,李茂贞惊咦一声,眼中的不屑之色尽去,心中隐隐有所触动。
他的王兄也是如此……
为了自己的理想,只听虚无缥缈的一道传言,便放弃岐国,孤身前往十万大山。
至今都杳无音讯。
可想而知,其中受了多少罪。
这个世间,有人作威作福,有人混吃等死,有人安逸享乐。
但也总有一些人,愿意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放弃生命。
可偏偏就是这些可笑的幻想,在推动着整个世界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