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服呢?”楚云逸轻声问道。
“有!”朱念北瞪大了眼:“大人,你……”
“我送送老爷子。”楚云逸边说边换上了丧服。
“大人……”朱念北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楚云逸开始嚎啕大哭。
自己的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楚云逸这镇抚一方的大员竟然亲自披麻戴孝,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节哀吧。”楚云逸不怎么会安慰人,只好拍拍朱念北的肩膀:“带我去看看老爷子。”
“……大人,跟我来……”朱念北止住哭声在前面引路。
灵堂上摆放着那具孤零零的棺材,陪伴的只有一对蜡烛和几盘供果。
无论生前何等荣耀,死后大抵如此……
“父亲!楚大人来看你了!”朱念北哭嚎着,双膝直接砸到地上。
楚云逸接过香,走到棺材前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小辈楚云逸恭送老爷子!老爷子一路走好!”楚云逸一边念叨着一边上了香。
“大人,父亲给还您留了一封信。”朱念北从怀里掏出信递了过去。
“要一起看吗?”楚云逸接过信问道。
“不用了,父亲吩咐过只能您看……我听父亲的。”朱念北摇摇头。
楚云逸起身站到墙角拆开了信:
楚云逸楚大人亲启
坤乃穆陵帝国北境雁门城人士,祖上耕读传家,传至此吾代家境衰落,自幼孤苦,只与吾母相依为命。虽不富足,但也勉得温饱。
然时局突变,帝国蒙难;敌寇入侵,家人离散;微薄家财尽失,孤身漂泊无依。坤虽有报国救民之志,奈何主将脱逃,苦无门路。幸得帝国兵马大元帅、武功侯沈锡远收留。遂随大帅转战北境千余里,虽时有性命之危,终苟且于异域。
坤所念着有二:其一,子念北年少气盛,空有气力而无存世之谋,望楚大人令其跟随左右,时时照拂。不求扬名立万,只求续保其身。其二:坤虽身滞异域,却无一日不念故国。烦大人将吾尸首焚之,取一半埋于雁门城,魂归故土,浅报故乡养育之恩;一半葬于平虏城,伴众弟兄于地下。吾虽身死却魄犹存,愿为帝国魂戍边疆……
楚大人在上
坤叩首、叩首、再叩首
……
楚云逸看到最后已是满脸泪水,强忍着悲痛把信递给朱念北。
朱念北颤颤巍巍的接过信,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着。
“念北,问问大家的意见,愿意跟着我去穆陵帝国的就一起走,不愿意的就发放钱财,让他们自行离去吧……我们明天就走。”楚云逸担心程芊颖之后会清理山寨。
“好。”朱念北点头:“全听大人的。”
山寨里的人各有各的不幸,都是被生活抛弃的苦命人,又多多少少受到朱坤的照拂。所以他们对脚下的这片土地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都选择了跟朱念北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聚集在山寨门口。
朱念北手一挥,火苗从四处窜起。借助着清晨冷冽的风迅速吞噬这山寨。
“所有人,下马!静穆!行礼!”楚云逸的声音被风声和火焰撕扯的呼呼声吞没了,但所有人又都听的清清楚楚……
楚云逸带头行了帝国军礼,这无疑是对一个老兵最崇高的敬意。
“原北境守备军雁门营斥候朱坤身前英勇作战,流落异域却不该其节。现正式将其列入穆陵帝国关西道守备军,刻其名于碑上,永受香火祭祀。抚恤金泽日下发,交付其子朱念北!”楚云逸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要给这位异域孤军忠的老兵一个真正的军籍,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身份!
这位老兵熬过了贫穷,熬过了战乱,甚至熬过了死亡,但唯独熬不过时间。他倒下了,倒在了异国冷冽的秋天里,到死也没有再见过自己心心念念的故国……
楚云逸沉默着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身后是沉默着的,捧着骨灰罐的朱念北。
楚云逸回头看去,那火光越来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