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家族100余口陷在江宁,后不知为何,贼酋又释放了他们。如今人在淮安府避难。”
“哦?”
“或是贼酋不知他们身份,故而勒索钱财后,就没有加以戕害。”
“这么说来,李郁此人倒是不嗜杀?”
“似是如此。此僚或是为了收买人心,装出一副大度模样。”
一番君臣奏对,语言艺术含量很高。
若是普通人听了,只觉平淡无奇。
可殿内角落伺候的总管太监秦驷,却是听出了许多的凶险。
前些日子,粘杆处的人早就汇报上来了。
小主,
于氏家族有一小半人陷在了江宁城,被贼兵俘虏。后贼酋亲自下令释放,派人驾船送至江北。
据查,仍有五六个年轻女子失踪,许是被贼兵祸害了。
乾隆倒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觉得于敏中和李郁有勾结。
老皇帝虽刻薄寡恩,多疑残忍,但并不傻。
今天只是想敲打一下于敏中这个老东西,顺便检测一下他的忠诚度。
结果:大体满意!
……
打了一巴掌,就该给个甜枣了。
乾隆话锋一转:
“于运和是伱的大儿子吧?有功名吗?”
“回皇上,犬子今年四十有二。举人功名,老臣一直训斥他,要潜心科举,堂堂正正的入仕。”
“不必如此。他既然署理江宁通判了,任上勤勉,那就留在淮安做个督粮道吧。”
于敏中一愣,随即磕头谢恩。
江苏省本有两名正四品督粮道。如今江南失陷,驻地自然不能循旧例,只能特事特办,暂且移江北。
放在往日,粮道绝对是个肥缺。
放在今时今日,却是个地雷。
如果可以选的话,于敏中毫不犹豫,会让大儿子速速入京,随便在哪个衙门应个差,哪怕是理藩院也行啊。
和珅开口了:
“奴才请旨,和琳乃是胞弟,年幼无状,忝在总督府做个微末笔帖式,如今~”
乾隆摆摆手:
“到理藩院,继续做笔帖式吧。薪俸是微薄了点,不过有你这个哥哥可以打秋风,倒也饿不着。”
“谢主子。”
……
同样是显赫家族出身,
于氏大公子,成了正四品粮道,还直接跳过了署理。
和府的弟弟,依旧是七品笔帖式,除了那几两薪俸,一只耗子都指挥不动。
放在旁人眼里,会啧啧感叹。
皇上多关照汉臣,多关照老于家。
只有少数看的透彻的精明人,才一眼清楚,这是把老于家架在火上烤。
一江之隔,秋收在即。
这个督粮道,可不好当哟。
要供应江北大营,还要供应京师禄米,于敏中怕是老骨头都要榨干几根。除非,他不在乎这个大儿子的前程了。
……
保和殿的这一场君臣奏对,足足持续了2个时辰。
小太监甚至送了两次茶水和点心,防止皇上和三位臣子饿着渴着。
乾隆旧事重提:
“和珅你上次说的封锁硝石的事,朕琢磨了一下,评价是切中要害。”
“奴才也就是灵感一现,没想到歪打正着。”
“不,你确实提醒了朕,这或许是一个很大的漏洞。”
乾隆突然来了精神,眼神放光:
“几次交战,都说贼酋的枪炮犀利,官兵吃了大亏。朕询问了内务府负责火器作坊的奴才,火药的原料当中,炭随地可得。可另外两样,尤其是硝石很难获得。”
“朕反复思索,猜测贼酋的硝石来源是走私。”
“咱大清的有些人,为了那点银子,脑袋都敢不要。”
乾隆的语气逐渐严格,阴狠。
他突然伸出右手掌,在空中狠狠攥成拳头,好似捏到了李郁的命根一样。
“封锁硝石矿,打击走私。让贼酋火药逐渐枯竭。”
“调集南方各省绿营兵,以八旗兵督战,轮番进攻江南,消耗贼酋的现存火药。”
……
于敏中当即激动了起来,高声颂扬:
“皇上之洞察锐利,千古罕见。江南匪乱,旬日可平。”
乾隆矜持的笑笑,端起茶碗~
却又听到一句:
“可老臣担心,皇上的英明策略,会被底下人执行坏了。”
和珅立马接过:
“于大人所言有理。走私链条,斩断不易。需择一有魄力,有能力的干臣,作为钦差督办。”
“老臣推荐刘大人。”
刘墉一脸错愕,望着于敏中慢是褶子的侧脸。
心想,你老东西没事吧?
然而他看到了皇帝透过来的一缕眼神,充满了探询和期许。
犹豫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
他拱手道:
“臣愿往。”
乾隆点点头:
“着军机处拟旨,内阁学士刘墉加体仁殿大学士衔,即日出京赴西南,督办硝石。”
“凡走私者以及幕后庇护者,一经查实可当场斩首。无论官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