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想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狠下一条心。她站起身走到门前将手指放到门缝间,然后鼓足勇气一把合上门,霎那间大颗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找什么呢?”三浦刚走进屋子就看到小菊正在书架上那一排药瓶处翻找,于是开口问道。
小菊回过头,伸出一只受伤的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找药。”
三浦快步走上前,“怎么弄成这样了?”说着让小菊坐下,转身取出药箱帮她处理,一边还责怪道:“这种情况就应该直接去医务室。如果我没回来呢?不是吓唬你,伤口如果处理不好,这只手都有可能会废掉。”
“我想着给司徒姐姐治手伤的药不是现成的吗!”小菊的声音极度缺乏底气。
三浦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然后头也没抬说道:“笨蛋,这能一样吗?也怪你,我早说让你学点医药的常识,结果这么多年一点皮毛都没学会。”
“我连汉字都不认识,别说你们日文和西洋文了。”小菊怯生生地说着,然后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一个药瓶,“那,这个对我的伤有用吗?”
三浦停下来,他的眼睛掠过小菊手中的药瓶又扫过她的脸,然后轻轻一笑,“你想吃也可以。那是营养药,对贫血和营养不良有帮助,适合女人服用,用量你知道的。”
三浦说着站起来转身走到书架旁取出一小瓶药吸进针管返回来给小菊注射进静脉,“好了,按时换药就没问题。以后小心点。”三浦说着动手收起药箱。
从刚才开始,小菊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三浦的手,她看到他给自己注射的药并不是从每日给司徒雪用的药盒中拿出的,药瓶的样子也不一样。趁着三浦放药箱的机会,小菊跑到书架前,“刚才我把这里弄乱了。”说着就开始动手整理。
“放着吧!”三浦见小菊不停又大声说了句,“我说放着!”
小菊的手正好碰到那盒平时给司徒雪注射的药盒上,她故意手一滑将药盒掉在地上,盒子里的几支药立刻摔碎在地上。
“对不起!”小菊赶紧蹲下身去收拾。
“别动!”三浦立刻制止她,“手都这样了,还想再划个口子?”
“可是,药……”
“算了,本来也没剩几支了。”三浦转身走到桌前写下一张便签递给小菊,“我现在要去开会,你拿这个去医务室取药回来。”说罢抬脚朝屋外走去。
他在门前停住,回头看了小菊一眼,然后戴上帽子走出门去。
三浦走后,小菊来到医务室向值班军医递上三浦的便签,军医照着单子备好药品交给小菊。虽然不认得上面的文字,但那盒药的样子小菊还是记得的,她故作好奇地问道:
“这个是很贵重的药吧?是用在什么地方的?”
以往小菊来拿东西除了礼貌的问候语从不多说,一来她的日语程度有限,二来她本身就腼腆,今天竟然主动搭起话,这让值班军医有点意外,“怎么突然关心起药的用途了?”
“今天三浦先生责怪我了,说我不上心,对这些一无所知。”
“也是,少佐阁下是学医学的,对这方面要求严格也是自然。”军医显然对小菊的话毫不怀疑,他进而解释道:“这是一种麻醉类药物,简单来讲就是对末端神经感应有一定的抑制功效,所以对用量的掌握要求十分精确。再往深讲就复杂了,三浦小姐知道这些也就够了。”
走出医务室,小菊的脑子一直懵懵的,司徒雪的话,军医的话,三浦的话,还有他们说话时的神情一一在脑海里回放着,这一切让她困顿迷茫,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哪里,她究竟是在充当着什么角色?
望着三浦书架上的一只只药瓶,小菊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三浦的脚步声,小菊赶紧起身迎接。
三浦显得比较匆忙,“我临时有事需要去趟南城兵营,今天晚上不回来了。照顾好司徒雪,记得让她按时吃药。”三浦麻利地从抽屉里拿了些东西,然后再次嘱咐小菊:“一定要看着她吃下去,一粒也不能少。”
“可是,针呢?”小菊一句话让三浦刚要迈出去的腿停住了。
“其实,我可以——”小菊赶紧补充,话刚说一半就被三浦打断道:“没关系,先停一天。”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静脉注射是三浦先生手把手教给自己的,他不该忘记,为什么不放心让自己来给司徒雪打这一针呢?在一连串的疑问中,小菊终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眼看天色渐暗,小菊端着食物和药品朝关着司徒雪的房子走去,例行程序让把守的士兵检查盘子里的物品。这两个日本兵对小菊是比较信任的,所以大眼扫了一下并未作过多检查,但他们的眼睛却同时聚焦到了小菊的脸上。只见小菊的脸上密集地冒出了一颗颗红色的斑点。
两个士兵刚想发问,谁知小菊猛得抽身离开他们几步开外,“别靠近,会传染。是阴性病毒引起的,女人染上就是痒几天,男人要是染上了就不得了了,会发烧,还可能转成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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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菊平日给大家的印象是极乖巧的,从来不爱开玩笑,所以听她这么说两个士兵都深信不疑,赶紧往后多退了两步。小菊也连忙快步走上台阶进到了屋里。
和服的最大好处就是容易藏纳东西,当小菊将事先准备好的物品陈列在司徒雪面前的时候,她对这个姑娘完全另眼相看了。经过一番装扮,司徒雪转眼间变成了一个满脸红痘的日本少女。
“还有这个。”小菊将自己的通行证件和一把匕首递给司徒雪,“你的随身物品能找到的也只有这个了。”
“谢谢你,小菊。”司徒雪激动地握住小菊的手, “可是这样,三浦他会放过你吗?”
“三浦先生即便生气也应该不会为难我的。要不然,你在我头上来一下,再把我捆起来。”小菊说着递上一条绳子,她原来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可是,这样三浦能相信吗?”
“肯定骗不到他的。至少能应付一下外面那两个,这样三浦先生要为我开脱也有借口不是?”
小菊的反应让司徒雪十分意外,她只当小菊胆小懦弱,却不料竟然也有如此聪慧、果断的一面。
“来,我帮你,赶紧!”小菊知道司徒雪的手还不灵敏,于是自己动手开始捆绑自己。
趁着天色的昏暗,司徒雪用托盘遮着脸匆匆走出屋子。两个士兵只是远远瞥了一眼,从身形完全看不出不是一个人再加上他们怕被传染不敢靠近,也就没有太在意。
于是,司徒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成功逃出了通镇。她沿着小路片刻不敢耽搁往河城方向跑去,但这和服太过累赘,严重影响了进度,司徒雪寻思着去哪里换身衣服才好,至少把外面这套累赘脱掉也行啊。
“不许动!”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厉声道,接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她的后腰。
司徒雪立刻屏住呼吸,她的手指悄悄摸向袖筒里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