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与我相识多年,如今我虽是皇帝,但并未忘记微时相交之事。今后你我若是在私下里,就不必总是这样虚情假意地客套了,有话直说即可。”
“是,陛下。”顾焱端方道。
孟遇安领他入座,而后笑问道:“顾中书此番前来,是为了长孙羡出使的事吗?”
“陛下睿智,”顾焱含笑点头,“臣有一问,藏于心底许久,如今已到了不得不问之时。”
“中书但问无妨。”孟遇安道。
顾焱沉吟一阵,直言问道:“长孙羡是何许人也,以陛下识人之明,怎会看不出来?”
“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孟遇安微笑颔首。
“既然陛下能看出来,又为何要重用他呢?”顾焱继续发问,紧追不舍,“自大华建国,长孙羡就成了陛下身边近臣,凡事多有置喙的机会。”
说着,他叹了口气:“陛下是人品高洁之人,这一点臣在陛下微时就已经深信不疑。可君子怎么会任由小人在侧,却视而不见呢?”
孟遇安看着顾焱一本正经的样子,深知他并无分毫私心、一腔赤诚只为公事,遂温和笑道:
“中书说我人品高洁,中书何尝不是呢?但其中有个缘由,中书不该不知道啊。”
“请陛下明示。”顾焱道。
孟遇安语气平和:“中央地方,百官百态,有像顾大人这样芝兰玉树的纯臣,有像陆煊那样见素抱朴的庸臣, 有像贺令娴那样和光同尘的贤臣,有像裴献之那样左右逢源的能臣。”
她话锋一转,又道:“但同时,也少不了长孙羡这样诡计多端的‘佞臣’。”
顾焱听了孟遇安的话,低头沉默不语。
孟遇安又笑道:“旁的不说,只说去年裴献之带头劝进一事,虽然那不算什么佞臣之所为,但恐怕顾大人就做不来吧?如今我留长孙羡在身边,也是一样的道理。”
顾焱沉默了许久,才轻声缓语问道:
“长孙羡,能替陛下做很多事吗?很多,那些‘纯臣’、‘能臣’做不来的事?”
“是啊,”孟遇安幽幽道,“若所有衣服都是干净崭新的,还怎么下地干活呢?总要有几件破衣烂衫。”
顾焱的眼神中投射出震惊:“陛下所说的‘下地干活’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