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究其缘由,只怕连圣上心里都清楚,蔺晚亭最了解他骨子里的性情,又一向秉持正道,对于那般谋划之事,不仅未必会予以支持,甚至有可能“大义灭亲”,捅到先皇面前。
难怪后来圣上登基后,蔺晚亭几番请辞。
是否当时他就预见了圣上性情之弊,终将引得父子相猜手足相残,朝堂风冷人心涣散,原是想求一个明哲保身。
只后来实在请辞不去,这才未雨绸缪,埋下长线......
蔺晚亭究竟是如何想的,他也再无机会求证了。
事已至此,唯有倾尽全力保住朗儿,才能护住崔家,才不至于机关算尽一场空。
思及此,崔道元缓缓抬头,伸手去够案上的文书,沉声道:
“张御史,就算要老夫认罪,也得等老夫看过这些文书吧?”
他说着,当真拿起手边最近的文书,展开看了起来。
张御史见状,深深看了崔道远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随着房门被关上,屋中瞬间被寂静笼罩。
八月,日头明明炽热又明亮,却仿佛怎么也照不进这间屋子。
崔道元从文书中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这间值房是他常坐的,同样的位置,他曾呼风唤雨,春风得意。
可此刻案上摆着的,却皆是他的罪证。
崔道元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惨然的笑,难掩自嘲与悲哀。
他这大半辈子,已然活得野心勃勃,也拼了个轰轰烈烈。
如今,只要能换得朗儿一步登天,换得崔家儿郎前途无量,实在是足够了。
这般想着,崔道元微微闭上了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满是决绝与坦然。
只见他抬手伸向一旁的墨锭,开始一下一下地磨起墨来。
墨锭在砚台中缓缓转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在寂静的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唯有此一途了,希望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