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改朝换代战乱的大背景下,出现了人口停滞增长甚至倒退,说再多的道理,其实核心问题就俩字,兼并。
大明现在的政治风力是善待小民,兼并对人口增长的抑制变弱,人口的增长是可预期的,而大明的田亩是有数的,而且北方越来越冷,土地的产出在逐步的减少,如何应对可能存在的粮食危机,就成为了大明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谭纶看了看说道:“海总宪,我倒是觉得王次辅所言,不无道理。”
“哦?”海瑞看向了谭纶,面露不解。
谭纶正色的说道:“好种的田,都垦干净了,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大明百姓都把地种到了岗漠地里,岗漠产出不多,而从商舶、官船的消息汇总看来,海外,天高海阔,良田无数,咱们不拿,难不成让红毛番拿去?”
“而且,能够增加战略缓冲,万一再来一次胡虏入主中原,百姓们也有地方逃脱,崖山海丧,灭国之殇。”
战略缓冲,是谭纶支持王国光迁民海外的想法,神州陆沉,陆秀夫背八岁的幼帝投海。
这是一段不可触及的伤疤。
“嗯!大司马所言有理!”海瑞思前想后,认同了谭纶的观点。
王崇古这个大司寇,那叫一个气啊,他和谭纶一个意思,怎么海瑞就不骂谭纶,光骂他王崇古,这是典型的双重标准。
朱翊钧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一个词,兰芳大统制共和国,这是海外华人在婆罗洲建立的国家,乾隆四十一年建立,面对凶残的荷兰人,兰芳元首数次遣使者前往京城,希望可以成为清朝的朝贡国,获得清廷的庇佑。
但是始终没有获得清廷的认可,最终在荷兰的火炮之下灭亡。
类似遭遇的还有戴燕王国。
大明对南洋进行了广泛的开拓,尤其是明初的时候,数次进攻麓川,甚至直接占领了安南,对南洋进行了渗透,中原王朝到底是怎么丢掉了南洋的?
万历年间的南洋诸国,可不说胡语,更不会四处建各种教堂。
清廷看到汉人的政权,怕是做梦都要被吓醒了。
战略缓冲,是谭纶作为兵部尚书的独到眼光。
迁民迁徙多少,从哪里迁徙,都是一个需要具体讨论的问题,而王国光并没有给出具体的方案,因为大明还没有真的拿下这些种植园,这些种植园能够容纳多少人丁,还是个未知数,只能做一些准备工作,具体而言,还要看吕宋的国姓正茂和邓子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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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调阳拿出一本奏疏来,面色平静的说道:“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等人上奏,请敦督促太傅作速还朝,词意极为恳切,多陈太傅之功,恳请陛下夺情起复。”
“嗯?”朱翊钧一愣,他抖了抖袖子,拿出一本小册子,翻看了起来,他找到了陈三谟这个人名,看了许久说道:“这个陈三谟,第一次伏阙的时候,他就在,先生在朝的时候,他多次上奏弹劾先生僭越主上威福之权,去岁先生丁忧之事,朕下旨夺情,这陈三谟还说先生若是答应就是不为人子的禽兽。”
“先生已然丁忧,这陈三谟此时来说,是何等缘故?”
陈三谟是个贱儒,而且多次弹劾张居正,要不是当初张居正拦着,朱翊钧高低要让这个陈三谟知道花儿为何这么红!有人修修补补,就偷着乐好了,非要把好不容易修补的地方扯掉的人,极为可恨,而这个陈三谟就是个贱儒。
吕调阳、王崇古、谭纶、王国光、马自强、万士和、海瑞、戚继光、俞大猷、李幼滋、曾省吾等一众朝臣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从袖子里抖出来的小本本,惊骇万分,那东西是什么!
那么厚厚的一本上面都写着什么?
朱翊钧喜欢把人记在小本本上,张居正可是上了《条陈务虚儒生共疾疏》,朱翊钧当然要把朝官们按着这个共疾疏,分门别类的划分一下,这个陈三谟符合贱儒的所有特征!
“怎么了?”朱翊钧疑惑的问道。
冯保那是干着急,他不停的给站在月台上的张宏挤眉弄眼,听政的潞王朱翊镠满是好奇,朝臣们的神情可太奇怪了,发生了什么?
张宏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挪了半步,挡住了陛下手里那个小本本。
朱翊钧立刻知道了朝臣们到底在看什么,他收起了小本本,轻轻咳嗽了下说道:“这个…这个,先生说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让朕读书时候,要勤动笔,先生还说,还说,吾日三省吾身!”
“对就是先生教的。”
“太傅的确教过这些道理,可是,可是…”吕调阳面色复杂,他绝对没看错,陛下手里真的有个小本本。
朱翊钧立刻点头说道:“朕觉得先生说的有道理!元辅,先生说的有道理吗?”
“太傅所言有理!”吕调阳硬着头皮说道。
群臣面面相觑,这把人记在小本本上,到底是不是张居正教的?看作风的确像张居正的手笔。
可是张居正从来没有翻旧账的习惯,一事不二罚,罚过了不会旧事重提,可陛下这翻旧账如此熟稔,这小本本,怕是由来已久。
这小本本,从一开始就有,连冯保狐假虎威的欺负之前的万历皇帝,这种陈年旧账,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可是朱翊钧这个皇帝,吾日三省吾身的重要书证,上面每一笔,都是朱翊钧亲笔记上去的!
“刚才说到了这个陈三谟,朕也想请先生回来啊,先生他不回来,朕有什么法子?朕现在就下旨夺情。”朱翊钧岔开了话题,回到了议政上,张居正回朝。
这个时候,其实礼部尚书就该跳出来反对,说一些丁忧的意义,讲一讲三代之上。
可该配合演出的时候,廷臣们视而不见,一个个都默不作声,因为所有人都清楚,陛下不是说着玩,是真的要张居正回来,总不能国朝有了急事儿,皇帝跑到西山宜城伯府商量,这算怎么回事?
朱翊钧看向了张宏,张宏急匆匆的下了月台,没过多久,就从偏殿的橱窗里取了一份圣旨来,圣旨早就下了印,夺情的诏书早就准备好了,大印早就盖上了。
“冯大伴,劳烦廷议之后,亲自跑一趟宣旨。”朱翊钧看无人反对,就立刻下了命令。
“臣遵旨。”冯保从善如流,这么大个事儿,就这么全票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