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觉得有理,就命嵇昀专司,郭崇韬协助,整顿军事。
晋军大部承袭于原来沙陀军队,所到之处大肆劫掠,各行其是,已是一贯作风,彻改极难。嵇昀治军伊始,明发五条军纪:非有令一不得妄取,二不得轻进,三不得枉退,四不得擅离,五不得懈怠。上下将兵,但凡犯这五条的,或斩或罚,绝无徇私之说。此令自打颁布,惹得官兵埋怨,聚会议论不提,甚至告到顶头的太保处,太保们不甚理解,以为嵇昀作为已失军心,故而向李存勖谏言,要求罢黜嵇昀治军之职。
李存勖寻思道:“嵇昀奉命整顿军纪,纠矫以严,无可厚非,但果真惹得众怒,岂不自乱家门?”于是唤来嵇昀说话,言辞婉转却语意明晰,嵇昀听了,无奈应付称是。待回了住处,愁意扰心头,夜不能眠。李萱白天过府来看他,见其脸色憔悴,当然心疼。心窍转了三转,已经猜出缘由,忿忿不平道:“哪有这般道理?既教你调练军队,又来责你约束太过。也罢,怎懒得管这门闲事,我这就替你和哥哥说,辞了这恼人的差事。”嵇昀忙阻止了她,并道:“不是亚子本意,况且我不是为这个发焦,实在是我没啥手段,不能让士卒听命,有误大事,所以才睡不好。”李萱听了,扶他坐下并斟了一杯暖茶,递到嵇昀手心。见心上之人犯难,李萱自是十分要紧,想了半晌,道:“我看你原来的部下多是听话的,不妨叫一齐来商量商量,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猪和亮’嘛。”嵇昀噗嗤笑了,放了茶,起身道:“那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甭管猪和啥,总归赛过你一个人愁眉苦眼。”
嵇昀道:“你说的是,就叫大家一齐来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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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至引起沙陀将士的猜疑,李萱以答谢之名,邀请当初在庞师古围城之战勇闯梁营的几个原神威军将领,到府上赴宴并亲自把盏。酒过三巡,嵇昀谈及军中关于新设军法的风传言语,众将面面相觑,都是好言宽慰。嵇昀又求问治军良策,众人皆面露难色,愧然胸中无一策堪用。不料他们这里说话,都被隔窗有心的人听去。
席罢送走众将,李萱命人将残桌收拾安排了,便扶嵇昀回屋休息。嵇昀瞧见夜深,先唤了野南浔护送李萱回去王府,这才草草洗漱了,回到房间。随手拽开棉被,和衣卧在了榻上,不知是因酒意熏熏,还是心事重重,一时翻睡不着,便起身点了灯,桌前坐下,提壶倒茶。恰在这时,灯影下,桌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字条,上面影影绰绰地记着许多小字,字体清瘦,稚真而秀。嵇昀好奇,拾起字条读起,只见上面写道:
“夫将兵之道,一字记之曰心。上士自负而沽,匹夫途穷知盼。楚王摘缨,未审蒋雄之奋;元华分羹,岂察车夫之嗔?是故士以义动,卒以利驱。死利之才,可将百首;死命之才,可将千夫;死国之才,可将万众。夫治兵之道,一字记之曰法。善法者,严威慎刑,静动如是。曲制官道,一应精专,孙子曰‘治众如治寡;司法者明,守法者益,立法者胜......”
洒洒数百字下来,讲得都是治军练兵的良策妙法,字字珠玑,无一可刊,越发看得人精神。嵇昀非但睡意全无,酒也完全醒了,瞧得兴起处,忍不住拍腿叫绝,自顾自地赞道:“是哪位神罗怜我心事,把这神作赐了给我。”可转念又觉可惜,可惜的是只有寥寥几百字,不满一页的篇章,想再钻研奉读却无物可学了,实是叫人意犹未尽。片刻冷静后,嵇昀寻思道:“想这该是一套未现世的兵书,写的如此精妙,作者会是谁?谁又把它放在我的桌上?难道此人就在府上,是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