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尚书府。
自从李道彦去往锦麟祖宅颐养天年,这座青烟如雾的府邸便不能再称之为相府。
不过对于府中的管事和仆役们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登门拜望的世交和官员依然络绎不绝,尤其是年节将至,各府送来的礼品相比往年甚至不减反增。
或许这是因为右相已经辞官,朝野上下默认李尚书即将子承父业,成为大齐的宰执。
相较府中下人的昂首挺胸,李适之的脸上看不到半分自得之色。
哪怕此刻坐在他对面的是铁杆心腹,兵部尚书丁会。
“若非兄长运筹帷幄,杨靖怕是一辈子都没可能成为部堂高官。”
丁会一脸恭维的笑容,言语中似乎对新任刑部尚书杨靖颇为不屑。
李适之淡淡道:“杨靖虽然资历较浅,能力却不弱,他这次上位顺理成章,不全是依靠我的帮衬。”
丁会连忙道:“兄长教训的是。”
其实他倒不是真的瞧不起杨靖,只是出于自身的需求,总得表明态度。
他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已经待了七年之久,世人皆知大齐六部尚书之中,当属兵部的地位最尴尬,明面上总领天下军务,实则只能管一些闲杂事务,头上有中书和军事院双重管辖,下面四大边军都督府更不会听从兵部尚书的调遣。
人都有私心,丁会自不例外,眼见着连杨靖这个后来者都能手握实权,他却始终原地踏步,哪怕相信李适之不会亏待他,也不能成日里像个傻子一样自得其乐。
李适之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而且不介意他委婉地表明,于是放缓语气道:“你与我的关系满朝皆知,陛下亦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安于现状才稳当,这也是我推辞不受右相的缘由。我若接受陛下的任命,吏部和翰林院必须要让给别人,如果我向陛下举荐你,很容易引起陛下的猜忌,反倒不妥。”
丁会赔笑道:“兄长切莫多心,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会急于片刻因小失大。”
“如此甚好,将来总不缺少你施展抱负的机会,到时候你别嫌累就行。”
李适之略作安抚,继而道:“其实两年前我确实想过让你挪一挪位置,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改变了主意,一如我让戚维礼待在大理寺。”
戚维礼现为大理寺卿,天子之所以能顺利罢免原刑部尚书高焕,大理寺提供的证据非常重要。
丁会心中一动,非常敏锐地说道:“兄长是指厉良玉调来兵部?”
李适之道:“没错,你对此人有何评价?”
丁会沉吟道:“这位厉侍郎虽然年轻,性子却很沉稳,处事尤为老道。说实话我一开始以为这种将门虎子不好相处,后来才发现他绝非鲁莽粗疏之人,一言一行都非常缜密,想要抓到他的错处很难。”
“魏国公教子有方,而且厉良玉常年主管军中后勤,做事不可能不谨慎。”
李适之抬手轻轻敲着桌面,不疾不徐地说道:“既然他没有破绽,那就给他挖个坑。”
丁会毫不犹豫地说道:“好,我来安排。”
李适之微笑道:“有劳。”
丁会并不觉得这件事有难度,虽然厉良玉持身以正,终究是他的下属,总能找到机会给对方挖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