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本不疾不徐地说道:“民生经济,武备军容,还有最重要的民心向背。”
陆沉没有忘记面前的嗣君已经监国半年有余,虽然这段时间里他更像是一个人形玉玺,但他不可能不关注江北的局势。
无论是朝廷部衙呈上的奏报,还是织经司暗中搜集的情报,李宗本必然会一一过目。
简而言之,他真正想问的怕是最后那四个字。
一念及此,陆沉斟酌道:“殿下,江北百姓过得很艰难,尤其是先前被伪燕占据的故土黎民。”
李宗本的表情略显凝重,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沉便道:“殿下应该能理解,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情,江北很多百姓对大齐朝廷缺乏信任,他们不知道大行皇帝在这十多年里做了多少事情,也不知道江南的百姓其实生活得还不错,即便偶尔道听途说,也很难改变他们的固有印象。”
李宗本点了点头。
陆沉轻叹一声,又道:“但是伪燕乃至景国对待这些百姓堪称暴戾。殿下可知,定州北边的宝台山中有个七星帮?”
李宗本道:“孤知道,父皇为你赐婚的两位女子,其中一位便是七星帮之主林颉的女儿。孤还听说,这位林帮主是江湖评定的武榜第一。”
“草莽戏言,不值一提。”
陆沉一言带过,随即正色道:“十六年前,也就是旧都失陷之前,七星帮算上老弱妇孺共有八千余人,殿下可知如今有多少人?”
李宗本静静地看着他。
“四万六千余人。”
陆沉神情肃然,继而道:“这新增加的三万余人,并非是拖家带口整整齐齐地遁入宝台山落草为寇,他们几乎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血债,都有亲人死在景廉贵族和伪燕权贵豢养的鹰犬手中,有的人甚至是满门尽丧,只有他自己逃了出来。数万笔血债便是数万个破碎的家庭,而这仅仅是宝台山周边被景国和伪燕占据的地盘,如果放大到整个江北大地,不知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不知有多少白骨累累。”
李宗本面上浮现一抹煞气,手掌不自觉地握紧杯盏,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陆沉长吁一口气,叹道:“不论荣国公还是厉大都督,对于边军将士最严厉的要求就是军纪。因为江北百姓的处境太过悲惨,如果我军不能区别于敌人,他们又怎会心向大齐?那样的话北伐只是一场幻想。”
李宗本缓缓松开杯盏,诚挚地问道:“依伱之见,朝廷该做出哪些具体措施,从而收服江北百姓的人心?”
陆沉稍稍思忖,道:“最直接的法子莫过于减轻他们肩上的压力。殿下,江北连年战事不休,百姓急需休养生息,若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一方面可以收服人心,另一方面也能让边军将士更加安心,毕竟边军很多人都是江北人氏。”
“言之有理。”
李宗本微微颔首道:“等登基大典之后举行朝会时,便由你来建言减免江北三州的赋税,再由朝堂诸公商议,如何?孤知道这非军务,但你在江北待的时间够长,对各方面的情况最了解,又清楚边军的现状,乃是建言此策最合适的人选。孤倒是可以让旁人来提,但远远不及你说话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