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又一批斥候前来禀明,西北方向出现的数万齐军打着的旗号是南齐京军金吾大营,四皇子不禁满面怒色。
这半年来他跟在庆聿恭身边,对这位南院元帅的严谨和细致感触极深。
既然庆聿恭决定在雍丘城外与齐军决战,又怎会忽略收集战场周边的信息?
七星军骑兵之所以会被提前发现,便是因为庆聿恭在外围安排了很多斥候游骑。
景军游骑的活动区域在东、西、南三个方向,这是非常合理的安排,因为北边是景军掌控的地盘,二十多里外便是存放着大量粮草、有上万步卒守卫的柏县。
再往北则是燕国京畿地区。
然而眼下这支齐军分明就是从北边景军掌控的地盘冒出来,打了庆聿恭一个措手不及!
激烈高亢的鼓点声从中军传向四面八方,这是一个非常清晰且明确的指令:全军收缩。
眼下战场被分割成多片区域,各军主将原本需要足够敏锐的判断力,但是庆聿恭显然一眼便看出己方的处境,因此毫不犹豫地下达收拢汇合的命令。
这个命令足够简单,不需要各军主将费神思考,他们只用带着麾下部属朝中军王旗前进。
四皇子望着神情凝重的庆聿恭,愤怒和同情的情绪油然而生。 蒸汽朋克世界归来的鸣人
愤怒是因为身后齐军奇兵的突兀出现,景军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在这支齐军出现之前,景军实际处于战略优势,虽说陆沉带着齐军主力步卒发起强攻,但是夏山军还能守住阵地,相反雍丘守军快要冲垮齐军左翼的防线,而且无论飞羽军还是七星军,庆聿恭都提前做了应对。
只可惜功亏一篑,眼下他必须要收拢全军准备撤退。
至于同情之心,四皇子亲眼看着庆聿恭运筹帷幄,在非常不利的处境中险些就能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最后却因为一支从己方腹心之地冒出来的敌军前功尽弃,谁能坦然接受这样的落差?
设身处地一想,四皇子觉得自己多半会暴跳如雷,但庆聿恭只是满面肃然之色,不见半点慌乱失态。
他来到近前,心情复杂地说道:“王爷,为何齐军伏兵会从北边出现?”
庆聿恭望着北方汹涌而来的数万齐军,目光停留在左边那数千衣着简单却极为凶悍的士卒身上,缓缓道:“殿下,齐军伏兵里面这数千人是沙州七部的土兵。”
四皇子心中一震。
在江北待了这么久,他对燕国沫阳路和南齐靖州的地理情况有所了解。
正常情况下,南齐军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越过边境,在沫阳路境内绕一个圈子出现在雍丘北方,余下便只有一种可能。
这支齐军伏兵是从沙州北上,通过沙州七部的土兵作为向导,长途奔袭至景军身后。
想到这儿,四皇子怒发冲冠,从牙缝中吐出几个字:“撒改这个废物!”
早在去年秋天,景帝便让撒改图谋沙州,以便开辟第三处战场,绕过衡江天堑直取江南。
撒改最终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沙州七部被陆沉拉向了南齐那边,如此倒也罢了,毕竟景军当年杀了八千沙州土兵,这同样是一桩血海深仇。
问题在于明知沙州七部倒向南齐,景帝又让撒改派人盯着飞鸟关,结果他的人就像瞎子聋子一般什么都没有发现,任由数万齐军摸到了雍丘北边,这是何其荒谬的事情?
庆聿恭看了一眼这位脸色铁青的皇子,言简意赅地说道:“殿下,现在不是追究谁该负责的时候。”
四皇子压制着胸中的汹涌怒意,点头道:“请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向父皇和满朝公卿说明此事!”
庆聿恭微微颔首,旋即策马向前,背影萧索又透着几分苍凉。
十六面大鼓同时发出的号令响彻天地之间,最先有所行动的自然是拓特和兀林誉,因为他们距离景军主阵地最近。
两人几乎是同时做出反应。
兀林誉当即率四千余夏山军骑兵从侧面迂回,意图快速前往主阵地后方阻截陈澜钰率领的金吾大营三万锐卒。
拓特则果断放弃继续进攻齐军左翼,即便南齐京军的防线已经摇摇欲坠,他也只能满怀悲愤地率领两万步卒转向东北,试图冲进主阵地与主力汇合。
然而他们又岂能轻易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