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望之因功晋升之前,韩灵符是唯一凭借扶保江山之功加封国公的武勋。
陆沉对这位老人的履历很了解。
十五年前河洛失陷之时,韩灵符身为江南道行军总管,第一时间拥护李端登基即位,他麾下的七万多厢军也成为如今大齐京军的前身与骨架。
简而言之,韩灵符是京军南北两衙的奠基人。
只不过这位老人因为身体抱恙,多年前便退出朝堂,很久不曾过问朝政。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他没有因为自身的资历就对朝廷军务指手画脚,亦不许家中子弟从军,只准他们参加科举谋个一官半职。
也是因为这种种高义之举,韩灵符在京军将士心中的地位很崇高。
看到这位老人出现后,郭从义和王晏等人后背忽地泛起细密的汗珠。
“老臣参见陛下。”
韩灵符颤颤巍巍地躬身行礼,李端连忙开口阻止。
韩灵符却坚持行礼,缓缓道:“陛下,老臣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今日若不行礼,或许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李端面上不由得浮现伤感的神情。
韩灵符又看向满面感慨的李道彦,微笑道:“明达公,近来可好?”
李道彦连声道:“好,好,有劳国公记挂。”
韩灵符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地上的重臣们,轻叹一声道:“诸位大人,老朽自从七年前乞骸骨,便打定主意不再涉足朝堂。老朽亦知,诸位皆是忠心耿耿的重臣,论理不该老朽来多嘴朝中大事。只不过……陛下,能否先让他们起来说话?”
小主,
李端颔首道:“韩公开口,自无不可。众位爱卿都平身吧。”
“谢陛下。”
枢密使郭从义第一个站起来,其他人纷纷起身。
韩灵符扶着陆沉的手臂,往侧前方走了两步,来到郭从义身前。
堂堂枢密使躬身垂首,见礼道:“末将拜见国公爷!”
当年郭从义能从一介厢军都指挥使进入大齐军方中枢,除了他本身是江南大族出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韩灵符的提携。
其实不光他一人如此,王晏、刘守光和李景达等军方大人物,或多或少都受过韩灵符的恩惠。
时光倥偬,当年的晚辈已经成为大齐的中流砥柱,在军中各有一大批拥趸,而曾经和李道彦并称江南双壁的韩灵符垂垂老矣,除了家中那点亲兵之外,在军中再无嫡系势力。
当年的恩情还有多少人记得?
韩灵符望着面前恭敬的枢密使,缓缓道:“郭枢密,老朽乃是将死之人,有些话可能没什么道理,你且姑妄听之。”
郭从义汗颜道:“国公爷此言让末将无地自容,还请国公爷直言吩咐。”
韩灵符苍老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道:“关于京军改制一事,陛下前几日派人相问,老朽仔细想过,其实这是一件好事。流水不腐户枢不蠹,这个道理相信你们都能明白,一味故步自封只会造成沉疴痼疾的结果。”
郭从义颔首道:“国公爷所言极是。”
韩灵符又看向王晏说道:“上将军,老朽明白你的顾虑,但是你也该替陛下考虑一番。不光这两年的北伐之战,在过去那些年的边疆冲突当中,京军的表现确实不尽如人意。如今陛下有这样的规划,又有边军将士入京的契机,不妨稍作调整以观后效。”
王晏心中一叹,垂首道:“是。”
其实韩灵符说的这些道理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今天拖着老迈的身躯入宫,用他积攒了大半辈子的香火情帮天子说项。
无论郭从义还是王晏,他们当然可以继续坚持硬顶,但是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他们在京军将士心目中的威望将会受到致命的打击。
从古至今,忘恩负义之辈自然会被人戳脊梁骨。
今日之后,如果韩灵符再向他们提出过分的要求,他们便有理由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