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州九军,若以过往在战场上的表现评定强弱,大抵可以排出这样一个位次:镇北军居首,来安、飞云、泰兴、盘龙、坪山和广陵军相继次之。
双峰山脉西边新设的江华军和旬阳军,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淬炼,暂时无法对战力进行准确的评估。
换而言之,今日出现在雷泽平原的四支淮州军队,乃是萧望之麾下实力最强的精锐,亦是他接任淮州大都督十年以来耗费无数心血培养出来的成果。
作为淮州各军战力之首,镇北军自然应该出现在最重要的位置。
裴邃率领镇北军六千主力,从开战至今一直在尝试摧毁景军严密的阵型。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战争都谈不上如何严密精确,譬如陆沉主导的宛亭之战和平利之战,前者是因为骑兵迂回机动摧毁燕军的后阵,继而引发全线溃败。后者更不必细说,韦万喜早就得到翟林王氏的密令,故意给了淮州军一击破敌的机会。
简而言之,在这个组织度极度低下的时代,战场上任何一个决策失误或者意外情况都有可能导致军队的崩盘。
但那只是相对大部分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军队而言,像镇北军和景军这种久经操练、经历过很多次战火磨砺的精锐,绝对不会出现战损超过一成就军心溃散的情况。
镇北军的阵型在裴邃的指挥下演变成中心突前、两侧延展的箭头,朝着景军前沿阵地一点点挤进去,犹如一根削尖的楔子缓慢深入,虽然一直都有进展但速度很慢。
女鲁欢没有让前锋将士长时间承受对方施加的压力,这便是方圆阵的精妙所在。只要主帅下达的命令精确明晰,将士们有过严苛的训练,那么他们可以在不影响阵型完整度的前提下,通过轮转换防来不断变换受力面。
景军步卒就像一个缓缓转动的圆圈,每过片刻就会是新一批将士来应对镇北军的突击,最大限度地保证阵地的坚固。
这要求主帅具备极强的辨明战局的能力,如果出现错误的判断和命令,就会导致阵型的轮转卡住,这样的后果不言而喻。
阵地前沿的两军将士陷入铁与血的苦战,双方咬牙死死支撑,无论是奋勇向前的镇北军,还是坚守不退的景军,直杀得鲜血染遍大地。
从上空俯瞰而去,但见两支军队的前锋在方圆数百丈的区域纠缠在一起,并未出现乱战一团的景象,足见将帅和士卒们的军事素养。
当飞云军和泰兴军将要接近战场的时候,萧望之最新的军令通过旗语号令传达到四位主将的耳中。
“全军变为衡轭阵!”
裴邃、段作章、宋世飞和康延孝当即领悟,在各自副将的配合下调整阵型。
衡轭阵作为长蛇阵的变种,常用于围攻态势,采用多路纵队并排进攻的方式,虽然机动性比之长蛇阵要弱一些,但是战斗力更强,攻势更加凌厉。
此时此刻,淮州军围三缺一,从西南、东北和东南三个方向同时展开进攻。
萧望之没有给景军困兽死斗的机会,将西北方向放空,自然是要让对方在支撑不住的时候主动撤退。
在这种两军缠斗的时刻,一旦女鲁欢生出撤退的心思,就会像平利城下韦万喜的下场一样,演变成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
与此同时,萧望之没有忽视战场侧翼一直引而不发的景军骑兵,故此飞云军和泰兴军切入战场的速度不算很快,始终保持阵型的完整,没有给对方骑兵突袭的机会。
这也是萧望之故意放开一面的原因之一,他不会让己方战阵变得太薄,只要保证步军大阵的厚度,景军两千轻骑便无用武之地。
淮州军三面压上,景军面对的压力陡然剧增,这个时候女鲁欢还想如之前那般轮转阵型变得极其困难,所以他果决地放弃调整,依靠景军士卒的韧性继续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