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0章 【旧帕】

九锡 上汤豆苗 1809 字 16天前

中书省,左相值房。

舍人奉上香茗,旋即恭敬告退。

礼部尚书楚怀仲看着面前的茶盏,略显疲惫地轻叹一声。

虽然他接任礼部尚书还不到一个月,但他对这间值房不陌生,当年李道彦在此当值的时候,他便是这里的常客。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又是科举场上的同年,单论官运楚怀仲还要更顺利一些,而李道彦曾经一度被排挤出中枢,在永嘉北方的忻州担任刺史。若非河洛失陷朝廷南渡,或许李道彦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入中枢,更不可能成为一人之下礼绝百僚的宰执。

楚怀仲对同年的境遇并无嫉恨之心,他这一生足够豁达,因此李端驾崩之前,他便主动辞去御史大夫一职,交给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许佐。

薛南亭望着老人眉眼间的倦色,恳切地说道:“思仁公近来辛苦了。”

“天子驾崩,朝中动荡不安,老朽这把老骨头既然还能动弹,又怎能躲进小楼悠闲度日?”

楚怀仲抿了一口清茶,微微皱眉道:“薛相,你真的不打算做点什么?”

薛南亭不动声色地说道:“思仁公此言何意?”

“薛相何必故作不知?”

楚怀仲放下茶盏,语调渐趋肃然:“老朽绝非妒贤嫉能之人,即便陆沉年纪轻轻就是郡王之身,老朽亦不会有半分嫉恨之心。”

他这样说自然极有底气,因为他这一辈子确实不贪恋权柄,从来不会违背规矩提携晚辈,他家中子弟全凭闯过科举的独木桥进入官场,没人敢找他帮忙走捷径。

薛南亭看着这位经历四朝的老人,轻声道:“思仁公是觉得太后对淮安郡王的封赏过重?”

“他挫败了李适之的阴谋,又有那么多军功打底,获封郡王并不为过,至于提督江北三州军务之权,他已经算得上有实无名,太后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楚怀仲苍老的眼中泛起一抹锐利之意:“老朽想说的是之前的事情。大行皇帝驾崩仅仅四天,陆沉的亲信便能打开京城东门放锐士营入城,稍晚一些时候定北军和飞羽军出现在京城之外,这里面的蹊跷想必薛相早已洞悉,无需老朽赘述。”

值房内陷入长时间的寂静。

楚怀仲没有催促。

薛南亭望着对面墙边的书架,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楚怀仲见状便说道:“老朽相信陆沉和大行皇帝遇刺没有直接的联系,亦承认他与李适之等人周旋是顾全大局。但是薛相应该不能否认,陆沉早就察觉到李适之的意图,否则他就不会让丁会暗中返京,而是应该以丁会的名义第一时间向大行皇帝呈上密折,讲明李适之以往的筹谋。这样大行皇帝就不会一直信任李适之,更不会让苑玉吉带领大批精锐心腹离开皇宫,只为抓一个高焕!”

薛南亭缓缓道:“可是连明达公都没有提前发现李适之的图谋。”

明达乃是李道彦的表字。

楚怀仲略显失望地说道:“明达兄离开朝堂已经两年,而李适之肯定会想方设法在他面前隐藏心思,再加上他一直针对的是陆沉,明达兄身处局外一时不察,并非不能理解的事情。陆沉则不然,李适之的诸多图谋都是冲着他去的,换做你我处在陆沉的位置上,同样会仔细思考李适之的意图。”

“思仁公……”

薛南亭凝望着老人的双眼,面上浮现一抹苦涩,喟然道:“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却让楚怀仲一时失语。

“诚如思仁公所言,陆沉某些举动已经逾越了界线,朝堂上却没人议论更没人弹劾,总不能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成了聋子瞎子,只不过是局势到了这般地步,大齐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

薛南亭面露愧色,略显艰难地说道:“南亭身为左相,如何不想涤荡朝堂,扼杀一切会威胁到皇权的因素,非不愿,实不能耳。”

楚怀仲没有反驳,很显然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句话叫在其位谋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