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黑马上的亚瑟望着那个捂着冒血肩膀从箱子上滑落的叫嚣者,轻描淡写的举起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如您所见,先生。我们在此,是为了不列颠。”
白手套一挥而下,站在最前排托尼警官拔出警官刀,青筋爬满了他的脖颈,他声嘶力竭的呼喊,激凸的眼睛仿佛都快掉在了地上。
“开火!!!”
燧发步枪喷涌而出的火舌,如暴雨般从伦敦塔顶落下的流矢,当一朵又一朵的血花在暴动人群的中央绽放时,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定格。
茫然的表情,恐惧的面容,痛苦的呼嚎,温热的血流,一切的一切都被夜幕中漆黑的暴雨所埋没。
作为苏格兰场的普通巡警,大部分警官在100码距离的射击效果未必能够强于暴动者中的火枪手。
但对于自第95来复枪团退役的幽灵队成员来说,恶劣天气条件下的100码射击只不过是他们的训练基础。
仅仅是一轮齐射,暴动者当中的火枪手便已经出现了三分之一的减员情况。
而在警察队伍和伦敦塔卫队双重火力的打击下,方才还一往无前的暴动人群瞬间出现了溃散的迹象,火枪手队伍遭到重创使得他们失去了主心骨,就像是一群任人驱赶的羔羊,再也无力抵挡。
在这样的情况下,警官们也没有选择进行第二轮齐射,这不是因为他们心怀慈悲,而是因为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交战,他们根本来不及进行二次装药。
他们抽出挂在腰上的文明杖,翻越示威者布下的路障,毫不犹豫的冲向了那群仍旧在坚持围攻卫队盾墙的示威者。
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的助阵下,马靴践踏在青石砖上的响动被无限放大,就好像一群奔向羊群的猛兽。
两群人扭打在一起,一个暴动者被按倒,瞬间三四个警察便一拥而上。
而落了单的警察也被暴动人群以同等待遇回敬,只不过与被包围的示威者不同的是,等待着他的并不是文明杖,而是木棍和石头。
在这一场看不见血红色的黑夜之中,观察着这处战场的并不仅仅有骑在马上指挥警队前进的亚瑟,还有几位藏在附近塔楼上的阴谋者。
小楼旅馆的漆黑窗口伸出几根黑洞洞的枪口,偶尔可以看见几缕青白色的烟气飘出,大檐帽下叼在嘴中的雪茄微微耸动,在噼里啪啦的雨点声中,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真切。
“怎么来的是这小子?威灵顿呢,他几时会到?”
……
伦敦,梅菲尔区,法国大使馆。
华丽璀璨的吊灯下,塔列朗正与几位夫人围坐在牌桌前打着扑克。
窗外,狂风骤雨中,时不时会传出马蹄踩过的咆哮与痛苦恐惧的哀嚎。
夫人们听到这样撕裂的吼叫声,只觉得灯火通明的房间都被染上了几分阴森。她们脸色微微发白,有的心不在焉,还有的则在强颜欢笑。
塔列朗从手牌中扔出一张5,随后抬手轻轻敲了敲桌子:“泽西夫人,该你了,打牌的时候分心,可是会让您输大钱的。”
泽西夫人望着塔列朗那副淡然的模样,忍不住脱下被汗水浸湿的蕾丝手套问道:“塔列朗先生,您难道就不害怕吗?伦敦现在都已经乱成这样了,但您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没事人似的。”
塔列朗托起喝干了的酒杯示意仆人给他再添一点:“夫人,不能在血的面前、在痛苦的场面面前、在显而易见的证据面前保持镇静,就成不了外科医生。不能在激情面前保持冷静,就成不了坚强的人。不能在任何事件当中表现的无动于衷,就成不了政治家和国务活动家。您显然还不了解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泽西夫人闻言,禁不住捂着胸口叹了口气:“是我忘了,您可是在大革命当中都能全身而退的。我不想隐瞒您,我感到很不安,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外面的场景,但是光是听到声音就已经足够令我害怕了。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这看上去除了让大家互相戕害以外,根本没有其他的用处了。”
塔列朗闻言托着酒杯笑道:“夫人,奥尔马克俱乐部里的人都说您智慧,现在看来,好像大家对您的评价确实很公道。您说的没错,用穿军装的穷人看管身穿短工作服的穷人,这就是暴君的秘密,也是政府的问题所在。但遗憾的是,我想了三十年也没有找到任何解决办法。所以,虽然您很善良,但我们还是把心思都放在牌桌上吧。”
“我……”泽西夫人掏出手帕捂着嘴,她脸色苍白:“塔列朗先生,我不想扫您的兴致,但我想我可能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好吧……”
见到泽西夫人的症状,塔列朗也不好勉强,他刚刚站起身打算伸个懒腰,大使馆的武官便推开娱乐室的大门走进来汇报道:“塔列朗先生,外面已经恢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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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列朗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以致于他的脸上都没有生出太多波澜:“效率还挺高。外面带队的是谁?亚瑟·黑斯廷斯警官?如果是他的话,顺便帮我问问他,要不要进来打个牌。”
武官俯首道:“看来您可能要失望了。外面的镇暴活动并不是由苏格兰场负责的,而是近卫骑兵团动的手。至于黑斯廷斯警官,我听说他好像带人去了伦敦塔,从硝烟升起的浓度和滔天的火光来看,那里应该正在爆发激战。”
“伦敦塔的激战?”
塔列朗踱步来到窗前向东看了一眼,就如武官所说,那里火光冲天。
老瘸子抿了一口杯中金黄的葡萄酒,呼吸着冷冽的躁郁空气,淡淡说道:“说实话,今晚有些让我想起了1799年的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