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相礼,季国丈,似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威严。

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老人。

据他所知,老爷不过半百年纪,但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却像是早已迟暮。

季相礼察觉季安的目光,循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自己的手。

猛地,他心脏发出一阵剧烈的跳动。

不知是因为下午在此处静坐太久,还是这段时日的摧残。

他这才发现,自己竟是整个人都变了。

他的手,青筋暴起,瘦似鹰爪。手背上,应是近日才有的,深褐色的老年斑。

巨大的波涛在季相礼的胸腔横冲直撞。

他跌坐下去,讷讷地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

最后,只是沉默。徒留血红双眼,分外醒目。

季安担忧地问了句,“老爷,该用膳了。那小的把药膳,也吩咐给您送到这儿来?”

季相礼看了眼昏睡的季泊舟,再次摆了摆手,“我吃不下,你备着吧。等到思峦醒了,我们父子俩一起用……”

季安躬身行了一礼,欲言又止地退了出去。

季相礼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先是三两声奇怪的声音在喊他。

“季相礼?季国丈……”

“嘻嘻嘻……”

“哈哈哈……”

“季家要完啦,季家要亡了……”

“……”

季相礼一惊,“什么要完了?住嘴!”

“若是再胡乱说话,信不信我找人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空中尖厉的声音发了笑,“都快完了,还在逞能呢……”

“明明就是偷来的气运,还真当是你季家紫气东来了,哈哈哈……”

季相礼怒极,赶紧拿出一旁的笤帚,拼命地驱赶着他们。

然而那些声音就像是看不见听不到他说的话似的,不但没有消停,反而声音越来越大,叫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尖厉又瘆人的声音愈发放肆,大到季相礼承受不住,最终紧紧捂住了耳朵。

被耳朵里剧烈的痛意一击,就在这时,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心头的恐惧尚未消退,他喘着气,赶紧四下打量了一圈屋内。

还好,原来是在思峦房里。

他看了眼房中灯火通明的烛火,又看了眼安睡的季泊舟,轻轻拍了拍自己心口。

无妨,思峦没事的。

他替季泊舟掖好被子,正打算回到贵妃榻继续歇息。

忽然,方才那梦中的叫声,清晰地传入了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