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在那张最角落的课桌,心情没来由的复杂。
就算在这个杂物间改成的特殊教室里,这套桌椅也是最破旧的,到处都是笔尖和小刀的刻痕。
椅子腿三长一短不平,时不时就会晃荡,坐着并不舒服,对于他来说正好的尺寸,对11号却过于高了。
他几乎能看见少年挺直着身子,在桌子上一遍遍抄写着“我是该下地狱的杀人犯”。
梁再冰忘不了那双灰暗中深深藏着忧郁的眼睛。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幻境里那些无面人的说法,只有杀过人的未成年犯会被送到这里教改,11号杀了谁?他真的杀人了吗?
被欺凌也不反抗、认认真真配合着以教育为名的体罚的少年,死了之后为什么会变成校长手下杀人的恶鬼?
这种情绪出现在与他们天然对立的副本鬼物身上有些不合时宜的,但人本来就是不受控制的情感动物。
可以为同生共死的伙伴悲伤,也会怜悯被命运逼迫着走上歧途的可怜人。
梁再冰深吸了口气,抚摸上桌面深浅的凹痕,缓缓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眼前果然变成泛黄的回忆。
抬着11号尸体的无面人在看清门外的人时,不约而同地僵在原地。
“校,校长,你怎么来了?”
校长那张皮包骨的脸上没有愤怒和惊惧的表情,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仿佛被一只苍蝇惊扰了好心情。
包校长拍开他们试图被11号的尸体往后藏的手,“躲什么躲,赶紧拉到后山埋掉,别放臭了。”
似乎是没料到校长不仅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反而给他们大开绿灯,这些无面人都格外兴奋,应了声“是”就抬起尸体往书院外走。
一蓬蓬黄土扬起,年轻的身体被草率地埋葬在无人造访的荒山上。
每一个土包,都是死在五德书院里的一个学生,密密麻麻竟看不到尽头。
雨瓢泼而下,打湿了每片沾满尘土的叶子,也将无名坟包上的土壤浸湿成深褐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梁再冰感觉埋着11号的土堆好像动了一下,还有微小的声音传来。
难道11号其实没死,是被活活埋进土里的?
他下意识伸手去拨土,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对啊,这里是幻境,他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