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近日并不常见郎君。”
这话颇有几分闺阁怨气,倒是跟她平日里疏离冷漠的气质有些不符。
或许这就是女子。
近则不逊,远之则怨。
年初时,韩绍为了迷惑城中那些世族高门,整日流连后宅。
这女人时常规劝自己要振作。
如今自己真忙碌起来了,她倒是‘怨’上了。
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韩绍本想说若是闲得无聊、或是想自己了,可以去前衙寻自己。
可想了想之后,还是将这话咽到了肚子里。
有些头不能乱开,否则以后再想立规矩就难了。
于是话头一转,便故作玩笑道。
“那你就趁着这个时候多看两眼,可别亏着自己。”
可谁知道这女人闻言,竟是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
“妾正是这般想的。”
不得不说,人要是生得美,就连呆傻起来,也颇为动人。
韩绍心中苦笑。
难怪都说,温柔乡总是英雄冢。
就连他这个曾经见惯了风月的人,此时也不免生出几分想要懈怠半日的心思。
只是这个念头只维持了一瞬,便被他硬生生掐灭了。
今日偷闲半日,或许明日加颈的刀刃就离自己近上半分。
实在是太过不划算。
所以韩绍最终还是从温柔乡中挣扎了出来。
对此,虞璇玑没有阻止,只是默默为韩绍披上一身月白衣袍。
“郎君何日才不要这般辛劳?”
韩绍闻言失笑。
“越是登临高处,越是要如履薄冰。”
虞璇玑低垂螓首。
“若是能舍下这富贵荣华呢?”
过往那幽静无人,宛如死域的广寒秘境她都待了。
某些寻常女子孜孜以求的身外之物,她反而从来不看重。
甚至在如今的她看来,只要有郎君陪着,就算是那当初让自己厌恶至极的广寒秘境,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一方天地、一双人。
无人打扰,最好不过。
对于女子这近乎天真的幻想,韩绍还是没有给她希望。
“舍不了的。”
女子眼中的天地,跟男儿眼中的天地终究是不同的。
韩绍记得之前姜婉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他的答案是怎么样,现在同样还是什么样。
因为她们不知道,所谓的荣华富贵只是某些东西的衍生品。
韩绍此时如果要舍,其实舍的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而是身家性命。
别忘了,就他身上那个旁人眼中的绝佳‘天赋’,既是送他直入青云的无双助力,也是能将他拖进无边地狱的惊天大雷。
一旦某一天,他在某些老怪物眼中的价值不再。
这个惊天大雷,便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放诸四海皆准。
韩绍也一直警醒着自己。
……
从后宅出来。
韩绍尚未在书房落座,便听吕彦前来禀告。
“侯爷,涿郡陈氏的人前来拜访。”
韩绍没有意外,只是笑道。
“来得倒是挺早。”
而随着陈家老祖领着陈庶走进书房,一番拜见。
韩绍看也不看对方奉上的厚礼,手指轻敲桌案。
“昨晚商议得如何?”
“涿郡陈氏可愿为本侯所用?”
在虞阳郑氏未除之前,韩绍还需要耍些手段,兜些圈子。
可现在他需要做的,只是开门见山。
因为对方没得选。
果然听得韩绍这般强势的语气,陈家老祖狠狠地瞪了身边的陈庶一眼。
如果不是他这个‘好儿孙’,肆意妄为。
他涿郡陈氏又怎么可能落到今日这般退无可退的地步?
对此,陈庶也很无辜。
他并不是对家族不忠心,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家族的利益。
只是他不做,就要死。
做了,就能活。
生死当前,他别无选择而已。
陈家老祖自然知道陈庶的苦衷,只不过理解是一回事,心中恼怒又是另一回事。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心中无奈叹息,陈家老祖垂目拱手。
“涿郡陈氏愿受君侯驱使!”
和公孙恂一样,他也只以君侯称之。
韩绍也不在意。
目光在陈家老祖身上凝视了一阵,然后忽然吩咐道。
“既然如此,去帮本侯将虞阳郑氏那一帮数典忘祖、背弃同族的叛逆之徒,全都诛除了吧!”
“做得好,算你涿郡陈氏一件大功。”
“做不好……”
韩绍轻敲桌案的手指,悬而不落。
话音也戛然而止。
给足了陈家老祖充分的想象空间。
而已经身处贼船之上的陈家老祖,面色阴晴变化了一阵,最终还是颓然称道。
“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