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是个怪物!’
萧五在心中腹诽一声。
顺势撮了撮冻得发僵的手掌。
没办法,修为太低了。
凝血境的武卒,虽然能靠沸腾气血,抵御寒冷。
但无奈这本身就是一种消耗。
他们这些游骑本身就是死亡边缘游走,一旦消耗太大,途中又突然遭遇蛮骑。
到时候挥不动镇辽刀,真让那些蛮狗剁了脑袋,死得也太窝囊、憋屈了。
所以就算是再是严寒,他们也只能硬挺着。
这一刻,萧五忽然有些羡慕那些蛮狗。
最起码那些蛮狗南下时,顺风。
风从背后吹,顶多屁股冻一冻。
哪像他们,这一路面北而行,寒风顶脸吹,跟刀子刮过一般。
生疼生疼!
还从脖子一路灌进身体,差点连姬儿都冻得梆硬。
真特娘的艹蛋!
萧五心中咒骂一声。
而或许是感应到了萧五的怨气,打头的那道壮实身影,扭头看了他一眼。
那双大大牛眼透过狰狞的黑色面甲,落在萧五身上。
瞬间让萧五一个激灵。
在面甲下露出一抹讪笑,本以为会迎来对方的呵斥。
没想到那道浑厚的声音,却是道。
“辛苦么?”
这般问话,没等萧五回答,便听对方继续道。
“要是觉得辛苦,就想想咱们那位冠军侯……”
“数九寒冬,可不比咱们现在冷多了!可咱们那位韩侯以区区三百骑,一路向北,横扫草原!”
“其性何等坚韧!其行,何其雄烈!”
或许是伍长那平素瓮声瓮气的语调,难得带着几分亢奋与激烈。
身后几人也被吸引了心神。
“咱们自然比不上韩侯,做不到韩侯那般丰功伟绩。”
“但分内之事,力求最好,你们觉得呢?”
军中武人,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再混不吝,但内里都有自己的骄傲。
怂货、懦弱,都会为人鄙夷、轻视。
听闻伍长这话,原本被寒风吹得有些低沉的情绪,顿时激昂了几分。
唯有落在最后的萧五,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严格说,他还只是新卒。
去岁那一战,实在是太过惨烈。
镇辽军损失惨重,自然急需新鲜血液补充。
萧五也正是这个时候,入伍从军的。
当看那阵殁将士的灵柩,从城门处一车一车拉进城中,他胸中那股男儿热血上涌之下,便作出了这个决定。
老实说,他现在是有些后悔的。
从军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热血沸腾的波澜壮阔。
有的只是那长达半年,堪称煎熬的辛苦训练。
哪怕因为射术出众,被简拔进最精锐的斥候游骑,也是如此。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意思的事情,便是先前那位冠军侯点阅诸军的那一幕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过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冠军侯。
只是与身边袍泽的热血沸腾不同。
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他,看到了许多寻常士卒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那些簇拥在那位冠军侯身后的镇辽诸将。
再比如冠军侯和那位大娘子,传得风风雨雨的暧昧私情。
两相结合,他甚至猜到了以后的镇辽军,或许真要姓韩了。
……
游骑,便在这个‘游’字。
他们是两军开战前,伸出去的眼睛、耳朵。
也是戮瞎、遮蔽对方视线,最锋利的刀。
一番巡游之后,几人便照例寻了个避风口小憩片刻,顺便填些吃食果腹。
只可惜由于不能生火,只能啃些干粮。
这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萧五,简直就是莫大的煎熬。
为此,他已经不知道受过多少次责骂了。
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又怎么可能一朝改变。
见萧五那副愁眉苦脸,艰难下咽的模样,伍长那铁打的汉子忍不住蹙了蹙眉。
可嘴巴张了张,却是从怀中取出一个贴身存放的包裹。
打开之后,竟是一些并不精致的糕点。
迎着萧五疑惑的目光,高状汉子叹息一声道。
“我不问你出身来历,只道你是我麾下袍泽。”
说着,将那些糕点往萧五面前推了推。
“出征前,我婆娘硬塞给我的。”
“吃吧,虽然模样不好看,但味道算是不错。”
萧五闻言,将信将疑地接过糕点,往嘴里塞了一个。
嗯,味道其实一般。
跟镇北楼的糕点,完全没法比。
还混着伍长这厮身上浓厚的体味。
只是看着这厮冷硬的脸上,似乎闪过一抹肉疼之色,心中生出几分促狭的萧五,当即又往嘴里塞了两个。
直到嘴里塞得满满当当,才笑着跟伍长道。
“谢谢伍长的糕点,回头我用镇北楼的糕点还伱。”
冷硬汉子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只当他是吹牛。
正想说什么,却见正在高处警戒的那将士,突然策马回身。
“迎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