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青登的恳切视线,桐生老板眼观鼻鼻观心,暗自沉思。
约莫半分钟后,他长长地叹息一声:
“……没办法了,只能试着去拜托四季崎季寄了。”
“四季崎季寄?”
这个名字,青登并不陌生。
想当年,大老井伊直弼赠送给他的那把“定鬼神”,就出自四季崎季寄之手。
出于此故,尽管从未见过其人,但青登对他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
桐生老板缓缓说道:
“相比起长曾祢、备前长船等知名的锻刀世家,四季崎家的名气并不算高,甚至可以说是名不见经传。”
“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他们行事低调,鲜少在人前走动。”
“实质上,四季崎家的锻刀水平丝毫不输那些顶尖的锻刀世家。”
“橘君,如果你还记得的话,你腰间的毗卢遮那就是四季崎家的作品。”
“正是四季崎家的上上上代家主倾尽自身才学,锻造出了这把足以匹敌‘最上大业物’的妖刀。”
青登点点头,表示自己当然记得。
桐生老板把话接了下去:
“四季崎季寄正是四季崎家的现任当家。”
“他虽还年轻,但早早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也不知是血脉的缘故,还是家风使然,四季崎家总出行为奇特的怪人。”
“四季崎季寄便是如此。”
“该怎么说呢,他是一个……很邪门的人。”
桐生老板踌躇了少许,才总算挤出“邪门”的评价。
“你让他锻造质量一般的普通刀剑,他常常会搞砸。”
“可是,你若让他锻造质量超群的顶级刀剑,反而可以激发他的斗志。”
“越是厉害的钢材、越是艰辛的困境,越能倒逼出其才能,最终成功使超越众人想象的杰作面世。”
“若说当今世上有哪位刀匠能够驾驭这块‘万炼钢’……我能够想到的对象,就只有四季崎季寄了。”
说到这儿,桐生老板顿了一顿,然后扬起视线,直勾勾地看向青登。
“橘君,如何?有兴趣去见一见四季崎季寄吗?”
桐生老板话音刚落,青登便咧了咧嘴,毫不犹豫地朗声道:
“这还用问吗?既然此人是唯一的希望,我岂有不见之理?”
“桐生老板,你可知道此人如今身在何处?”
桐生老板轻轻颔首:
“四季崎季寄并无固定的住所,不过他偏好女色,因此经常在吉原附近游荡。”
青登闻言,不禁一乐。
这不巧了吗?他正好打算回江户一趟。
如此,他正好可以趁着回江户与德川家茂商谈军机的机会,找寻四季崎季寄!
这时,桐生老板冷不丁的换上幽幽的口吻:
“橘君,我虽无意泼你冷水,但我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提前做好‘失望而归’的心理准备。”
青登愣了愣:
“桐生老板,何出此言?”
桐生老板轻叹了口气:
“不知是何许缘故,四季崎季寄他……近年来过得很堕落。”
“鲜少再接锻刀的活儿,顶多就打造一些镰刀、锄头。”
“一赚到钱,就立即挥霍个精光,不是用来买酒,就是花在女人的身上。”
“据我所知,他现在是吉原的各大游廓的常客,终日流连于花街柳巷,过着醉生梦死的浪荡生活,俨如行尸走肉。”
“如今的他是否还愿意锻刀,是否还有能力重铸毗卢遮那……实话说,我并无确切把握。”
青登听罢,先是微微怔住,随后无奈一笑:
“即使如此,也只能赌一把了。”
桐生苦笑着点点头:
“嗯,说得也是。”
老人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停了一停,颊间浮现出感慨万千的神情:
“想当年,正是四季崎家锻造了毗卢遮那。”
“时至今日,又要拜托四季崎家重铸毗卢遮那。”
“世间之事,果真奇妙啊……”
……
……
接下来几天,青登为赶赴江户而做着周密的准备。
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交接工作。
对于他这种“甩手掌柜”般的做派,土方岁三、山南敬助等人已很是习惯。
因此,工作方面的事情并不需要青登多操心,很快就顺利完成交接。
接着,青登找上佐那子,将“掌管橘邸”的大权托付给她。
公事靠土方岁三,家事靠佐那子——这几近成了青登的路径依赖。
总司虽具有团结众人的强大亲和力,但出于太过亲和的缘故,她在应该狠心的时候,往往会因心软而露出犹豫不决的一面。
至于阿舞……她就更不必说了。
因此,在青登缺席的情况下,既有够格的威望,又不缺魄力的佐那子,是唯一一个可以镇住橘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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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一切准备就绪后,青登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接着就跨上萝卜的牛背,在众人的目送下向东而去。
佐那子和阿舞分娩在即,青登并不打算在江户久留。
假使顺利的话,他打算在10天内搞定一切事务,然后如期回到大津。
为了提高行动效率,青登没有携带任何随从。
唯一的同行者,就只有桐生老板。
青登身边认识四季崎季寄的人,就只有桐生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