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在平常时候,青登倒是不介意向西乡吉之助表明自己的真身。
反正就凭他们的身份地位,相互结识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他们现在所身处的地方,可是只园啊。
不论如何,青登都不想让明早的瓦板小报的新闻头条是“新选组总大将和萨摩军总大将在只园会面,‘只园第一艺伎’紫阳也在现场”。
届时,真不知道要怎么跟佐那子、木下舞和总司交代……
听见青登这么说,西乡吉之助先是挑了下眉,随后摊了摊手:
“看来,你是铁了心地要隐瞒身份啊……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那我也就不追问了。”
说罢,他收起脸上的表情,转过脑袋,环视现场,一脸严肃地高声道:
“诸位,非常抱歉!在下驭下无方,以致出了今夜的这场闹剧!”
说到这,他快步走向那位遭五代踹倒、仍被紫阳搀扶着的艺伎。
“姑娘,你没事吧?”
托了在榻榻米上躺着休息了好一会儿的福,这位可怜艺伎的身体状态好转了不少,至少能够正常说话了。
西乡吉之助的冷不丁的靠近以及突如其来的关心,吓了她一跳。
猝不及防之际,她结结巴巴、一脸紧张地回答道:
“还、还好……”
西乡吉之助轻轻颔首,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铛啷”、“铛啷”地作响——从声音听来,里头所装的物事是钱,而且还是很大的一笔钱。
“姑娘,这是我的小小歉意,请笑纳。”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将这一大袋钱塞进可怜艺伎的怀中。
在交付完赔偿金后,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扭过头,朝不远处的小松带刀投去无奈的眼神:
“小松君,明明有你在场,却还是发生了这种本不该出现的意外……”
小松带刀苦笑一声:
“西乡君,你可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可是舞文弄墨、耍嘴皮子的文人啊,我可管不住你麾下的这帮骄兵悍将。”
小松——听见这个称谓,青登怔了一怔。
萨摩藩的小松……直到这时,青登才总算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在场的萨摩势力的大人物,并不止西乡吉之助。
只不过,他没机会和小松带刀打招呼了。
这个时候,西乡吉之助转头望向除小松带刀之外的其他人,重重地冷哼一声。
“走吧,你们这帮蠢蛋!只不过是举办一场欢迎小松君来京的宴会而已,竟然都能闹得不欢而散,我真的是服了你们了!都给我滚回藩邸去!”
面对西乡吉之助的斥责,无人敢提出质疑。
只见他们无不耷拉着脑袋,神情沮丧地鱼贯而出。
在离开的同时,他们还不忘扶起仍倒在地上抽搐的五代。
西乡吉之助走在众人的最末尾。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走廊方向的这个时候,他忽地顿住脚步并侧过身子,眼神直勾勾地紧盯着青登。
四目相对……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小兄弟,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但我有一种预感:我们迟早会再见面的——这一天并不遥远。”
酷酷地留下这句话后,西乡吉之助潇洒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青登见状,哑然失笑,口中呢喃:
“我们当然会再见面……只不过,等到那个时候,你我是敌还是友,便犹未可知了……”
音量之轻,只有他本人才能听清。
比起已经彻底倒向尊攘派的长州藩和土佐藩,萨摩藩直到此时仍在很狡猾地作壁上观,在佐幕派与尊攘派之间摇摆,并未旗帜鲜明地支持任何一方阵营。
也就是说,等到青登和西乡吉之助再见面时,他们有可能会变为亲密无间的战友,也有可能会变为水火不容的死敌……
这时,一道弱弱的纤细声音,将青登的意识拉回至现实。
“大人,谢谢您……”
青登循声望去——迎面而来的,是感激的目光。
那位惨遭殴打,却又意外得到一笔丰厚的赔偿金,姑且算是因祸得福的可怜艺伎,此时正一脸感恩戴德地看着青登。
青登回以矜持的笑意:
“道谢就免了,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无足挂齿的小事罢了。”
可怜艺伎深吸一口气,咽了一口唾沫,怯生生地反问道:
“大人,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脸吗?我想知道我的恩人长着何许模样,我好永世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