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人们普遍认为“喧哗两成败”是不讲道理的恶法,对此深恶痛绝。
青登的神情很是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了性情温和、不喜争斗的总司会来诘问他似的。
待总司的话音落下,他以幽幽的口吻说道:
“……小司,我以前也觉得‘喧哗两成败’是一种很无情的制度。”
“但是,直到我一步一步地登上而今的高位后,我才后知后觉:这种看似无情却能流传几百年不断绝的制度,自是有其精妙之处。”
“像军队这样的绝不容许抗命的森严组织,相比起‘善与恶’,‘治与乱’才是其应关注的重点。”
“不管是谁起的头、不管是谁的错误更大,只要是参与私斗的人,一律受罚。”
“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感到害怕,才能最大程度地将事端的苗子扼杀在襁褓之中,使每一个人在闹事之前,都不得不冷静下来,掂量自己的斤两。”
小主,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虽然我们的队士都有着不错的身体素养、武术水平,但仍改变不了他们目前还是一帮未受训练的乌合之众的事实。”
“队士们有着不同的口音;受着不同的教育;抱持着不同的思想主张。”
“有些队士是幕府的拥趸。”
“有些队士的情感则倾向朝廷。”
“有些队士则是既尊王又佐幕,认为京都朝廷和江户幕府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还有些队士根本就不在乎幕府和朝廷的兴衰存亡,只要有钱可拿,他们愿意为任何一家卖命。”
“紧张的局势和急迫的时间并不容许我去悠哉游哉地磨合队伍。”
“我不是神明,我的眼睛没法分辨善与恶。”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让组织内部的每一条判决、每一项处罚都是公平公正的。”
“但很显然,目前的我、目前的新选组,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
“为了让这支尚不成熟的队伍尽快蜕变成纪律严明的劲旅,我只能施以重典。”
“所以,假使未来又出现了类似的状况,我还是会采用同样的残酷做法。”
总司听罢,立即道:
“橘君,我不是想来数落你啦。你说的那些道理,我都明白。我只是在担心……如此严厉的规章法度,会不会使人心离散。”
“不会的。”
青登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回复道。
“严明的纪律、残酷的惩罚,从来都不会导致人心离散——粮饷不济才会。”
“有了粮饷和纪律,纵使面对不利的局面、强大的敌人,也能保持住井然的秩序和彪悍的战斗力。”
“可若是没了粮饷,纪律也好、长官的权威也罢,一切都会变为空中楼阁。”
“手握充足的粮饷,就等于手握牢固的军心。”
“但凡你的粮饷断了,即使你将麾下的将士们当祖宗一样地供着,也不会有人愿再买你的帐。”
“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距今不远的唐土的明清交际之时,不就是这样吗?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哪儿有满饷?辽东皇太极。”
“本是一触即溃的孱弱明军,在拿到满饷后立即蜕变为敢打敢冲、能受苦痛的虎狼之师。”
“满饷与否,直接决定了一支军队的精神面貌。”
“跟历史上的那些以秩序森严而着称的军队相比,我的治军手段还算温柔的了。”
“我的‘新选组法度’仅有极简单的5条规令,只要别触发这5条规令,其余诸事随便将士们怎么折腾。”
总司静静地听着,然后似懂非懂地轻轻颔首。
“唔……行吧,你心里有数便好。总之,别太勉强自己啊。”
说着,她伸出手,像安抚婴儿的妈妈一样,轻拍青登的后背。
“‘勉强’?你指什么?”
“亲口下令处斩自己好不容易招揽进来的部下……要说心里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吧?”
“……”
趁着青登沉默的档儿,总司微微一笑——那笑容好像阳光从云彩的缝隙间倾泻而下。
“若是在未来的哪一天,觉得心情难受的话,可以来找我哦,我会慢慢地听你发牢骚的。”
青登哑然失笑:
“小司,多谢关心。放心吧,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杀伐果断的仁王啊,这种程度的变故还不至于使我感到低落、压抑。”
总司将双手背后,歪过身子,嘻嘻一笑,轻盈的马尾辫滑过肩头、垂至身前,被纤长睫毛轻轻掩盖的目光中,一丝孩童般的笑意浮了上来。
“那就好。”
……
……
杀鸡儆猴的效果,总是显着的。
在亲眼目睹了那7颗大好人头落地、在亲身经历了那血色的夜晚后,新选组的纪律性,瞬间拔高了一个档次!
不论是集合的速度,还是行军的脚程,都有了显着的改善。
无人敢再对青登的军令说三道四。
新选组的组织度获得肉眼可见的巨大提升。
那些此前对青登的“涩涩禁令”心怀不满的人,一个个的都缄默无言,不敢再发表意见。
在抵达新的宿场后,每当那些追鸟呀、夜莺呀、步行巫女呀等风尘女子围上来时,队士们总会面露惶恐,像躲瘟神一样地避开,直叫她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日本的关东、关西有两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