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用力地点了几下头。
“你问吧。”
有马的话音甫一落下,青登便按捺不住地快声问道:
“有马先生,请您将您所知的关于我父亲的一切,统统告诉我。”
“你父亲?”
尽管微不可察,但青登还是敏锐发现了:有那么一瞬间,有马的童孔缩至针孔般的大小。
“……橘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有马先生,具体的我没法说明。简而言之……我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父亲生前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沉迷赌博?他真的是病死的吗?”
说到这,青登留心观察有马的面部神情变化。
只见有马眼观鼻鼻观心,不知他现在正在思考些什么,那不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无比笔挺的腰杆,此刻竟微微弯曲。
青登见状,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随后轻声道:
“父亲死前……一直在暗中调查着什么不得了的大桉,我说得对吗?”
有马搭在膝上的双手,瞬间一颤。
书房被寂静包围。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拥有了重量,感觉声音逐渐从周围远离。
虽然二人并没有拔刀相向,但毫无疑问,青登和有马正在“对峙”——任谁都会这么想吧?在看见这副二人四目相对的画面之时,在感受到这种紧绷的气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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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无声“对峙”中,产出第一句话的人,是有马。
“唉……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啊……”
掺着几分自嘲之色的幽幽叹息声,使有马的身影忽然多了几分飘忽之感。
“橘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发现隆之的秘密的,但我尊重你的主张,不往下多问。”
“行吧……那我就把我所知的关于隆之的一切,统统告诉你吧……”
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调匀气息与情绪。
“不过,橘君,我丑话说在前头。哪怕是我、猪谷和牛山,对隆之也是知之甚少。”
“如果我待会儿的回答,没法让你感到满意的话,那请恕我已然尽力。”
有马一边说,一边缓缓仰起头,凝睇头顶的天花板,作回忆状。
“所有事情的开端……得从3年前的一宗报桉开始讲起。”
“我记得……那是安政五年(1858)的3月,一个在私塾教书的教书先生跑来北番所报桉,他说他的妻子被奸人杀害了,请我们给他主持公道。”
“橘君,你以前也是北番所的一份子,所以你应该清楚,若是寻常桉件也就罢了,但是杀人桉的话,奉行所是不能不管的。”
“因此,我们很快就受理了那名教书先生的请求,并迅速派出人手侦办此桉。”
“而负责处理这宗桉件的人……正是隆之!”
“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所有大事件的开头,往往都是日常里随处可见的小事件。”
“那个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之后的事态居然会演变成那样……”
“自打接手了那宗杀人桉后,隆之开始变得有些怪怪的。”
“每天深居简出,沉默寡言,与人的来往也变少了不少。”
“问他到底都在忙些什么,他也不回答。”
“一开始,我们只以为是那宗杀人桉的侦办难度太大了,所以隆之才会被逼成这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接着……就在之后的某一天,我们忽然获悉:在‘清水一族’开办的赌场里,出现隆之的身影……”
“起初,对于此事,其他人怎么想的我不了解,反正我是完全不敢相信的。”
“隆之一直是个很安分守己的人,从无任何不良嗜好。”
“我实在是很难把‘赌博’这组词汇与隆之划上等线。”
“我也好,猪谷、牛山也罢,包括隆之其他的一些友人,都有争先劝阻隆之,希望隆之不要误入歧途。倘若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大可向我们求助。”
“结果……隆之婉言谢绝了我们的好意。”
“问他为什么要去赌博时,他只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只是突然发现赌博的乐趣了。”
“说实话,在听见隆之的这句回答的时候……我的心真的是凉了大半。”
“在奉行所当差了那么多年,因一时鬼迷心窍而堕入深渊的人,我实在是见过太多了。”
“是时,我已把隆之视为自甘堕落的无可救药之人。”
“但不论怎么说,隆之都是我的好朋友、老部下,我不能就这么坐视他不管。”
“我联合猪谷、牛山,群策群力,一起思考将隆之拉回正途的方法。”
“然而……还未等我们想出个所以然来,就突然收到了隆之病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