遑论审讯人员如何用刑、如何恫吓,他们就是不为所动,连吭都不吭一声。
是时,青登见状后,便知麻烦了——以这种硬汉做对手,一时半会儿之内,是别想着套取到有价值的情报了……
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都过一个晚上了,北原耕之介等人还是三缄其口。
看样子,接下来得打一场艰难的拉锯战了……
审讯就是这样——会开口的人,很快就会开口;不会开口的人,可能永远都不会开口……
正当这时,天章院的呼唤声突然响起:
“……盛晴。”
“嗯?”
青登将目光从膝前的榻榻米上收回,看向天章院。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
青登又不是傻瓜。
他当然知道天章院的这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是何意思。
昨天晚上,在因收到召唤而面见天章院后所遭临的每一幕光景、每一道话语,青登直至此时都仍历历在目、言犹在耳。
(早在许久之前,就已有一名隶属于北番所“三回”的官差在暗中追查诡药)
(而那个人……与你颇有渊源)
(那个人的名字是……北番所定町回同心,橘隆之!)
青登不知道该如何用详实的辞藻,来形容自己在听到天章院的这番话后的心情,
橘隆之……对于此人,青登一直抱持着相当复杂的感情。
一方面,不论是在法理层面,还是在义理层面,他都是青登的父亲。
可另一方面,出于青登乃魂穿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的缘故,从这一角度出发的话,橘隆之是“原橘青登”的父亲,他与青登一点关系也没有。
因此,青登对橘隆之有种“虽然他是我的父亲,但我和他并不是很熟”的感觉。
陌生的熟人——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自己对橘隆之的一切印象,均来自“原橘青登”的记忆。
北番所定町回的同心;虽然工作非常认真,但政绩一直不好不坏;突然迷上赌博,欠下巨额赌债;病亡在床上——以上,便是青登对橘隆之的所有印象了。
此前一直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橘隆之,忽地成了喝雉呼卢的赌徒——对此,青登从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句俗语说得好: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熘。
由善变恶易,由恶变善难。
常人若想由恶变善,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漫长过程;可若想从善变恶,只需要一个晚上,极端点的甚至只需要一瞬间。
人性的本质究竟是“善”还是“恶”——这是一个无数大师争相辩论,都没有争论出个所以然来的千古难题。
但是,抛开这个哲学难题不谈,有件事情是可以确定的:善良、温柔等这些美好的品质,是非常奢侈的东西。
人类只需放纵自己的欲望,就能在一夜之间变成十恶不赦的邪徒。
恶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一直放纵自己就好。
反过来说,那些一心向善的善人们,需要一直坚定意志,花上许久的时间,才能达到浑金白玉的境界。
前世的青登是警校生,
出于此故,他见多了“善人骤然变成恶人”的桉例,所以他从未对橘隆之的堕落感到过任何异常。
更何况,橘隆之所沉迷的,可是那个能轻松毁人心志的赌博啊。
在娱乐活动极其丰富的21世纪,都有那么多人沉迷赌博,那就更别提是在处处充溢着压抑的江户时代了。
这个时代的普通人的娱乐活动,无非就是玩女人、打牌和喝酒。
过惯了乏味的生活,突然接触到一秒钟十几两金上下,每次开蛊时,体内的肾上腺素都会飙升的赌博……这让常人如何自持?
不要小看赌博的害处!千万不要接触赌博!它真的能在一夜之间使良家子变成废人!
橘隆之英年早逝——青登本以为自己与他的羁绊,到此为止了。
然而……青登万万没想到,“橘隆之”之名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闯入他的生活。
负责查阅奉行所、火付盗贼改等部门的过往卷宗的干事们,所收集到的资料非常少。
目前仅知在近2年前,橘隆之向上头通报了“诡药”的存在。
从卷宗后续的内容来看,橘隆之的这次通报石沉大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再之后,干事们就没有查到任何涉及橘隆之之名的卷宗了。
尽管资料奇缺,但能够确定的是:橘隆之确确实实是曾私自调查过“诡药”!
既然橘隆之曾调查过那么危险的东西……那么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忽然沉迷赌博,以及……他是否真的是病死的,就值得商榷了!
“……我已揪出了不惜火焚小传马町牢屋敷也要杀了我的真凶,可事件远远没有结束。”
青登缓缓道。
“尽管仍未撬开北原耕之介等人的嘴,但综合目前已知的种种情报来看……北原耕之介他们之所以执意杀我,极有可能因为我的父亲曾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们是为了向橘家复仇才奋而挺身、康慨激昂的,不是吗?)——北原耕之介昨夜高声嚷出的这句话,在青登的耳畔回响。
“殿下,我和你算是殊途同归了呢。”
青登换上半开玩笑的语气。
“你在追查‘诡药’。”
“而我……现在对‘诡药’产生了无比浓厚的‘兴趣’。”
“接下来,我准备去拜访一下橘隆……父亲的旧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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