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听罢,若有所思地轻轻颔首。
天章院上述的这些话,一语概括便是:青登这样的“空降领导”,基本都会遭遇“没有熟悉的部下,自身工作难以展开”的窘境。
“光是要记熟这堆陌生部下的姓名以及特长,可能都要花去你不少的时间。”
天章院的阐述仍在继续。
“虽然你战功赫赫、被江户的市井百姓们尊称为‘仁王’,但不论你如今的名望有多大,你未来的同事、部下们是否会对你的本领服气,始终是一个未知数。”
“更何况……”
说到这,天章院的话音顿了一顿。紧接着,一抹充满无奈之色的古怪神情,在其娇嫩的脸蛋上绽放。
“你还是一位直到最近才因功绩而被升格为旗本的‘原御家人’。”
“在某些人眼里,你这种人可比马厩里的马粪还要令人厌恶。”
“哈……”青登发出几声干笑。
不论是在哪个年代、哪个国家,都存在着“鄙视链”这种东西。
当下的日本,出于民族性格、阶级固化过于严重等各种原因,不同团体间的相互鄙视的现象,尤外严重。
在等级制度极其分明的武士阶级,更是有着一条相当完整的鄙视链。
大藩的蕃士瞧不上小藩的蕃士。
直属幕府将军的武士,即旗本和御家人们视所有蕃士都是未开化的乡巴老。
等级更高一筹,有着可以直接觐见将军等特权的旗本,鄙夷“低等”的御家人。
家禄高得跟小大名无异的大身旗本,认为那些家禄不满500石的小旗本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这条由来已久的鄙视链,以及阶级的极度固化所带来的心理扭曲,使得这个国家存在着一种视“血统论”为至理名言的群体。
他们以自己所拥有的血统、门第为傲。
鄙夷比自己“低等”的人。
仇视凭着“奇技淫巧”提升门第……尤其是门第提升得和自己一样高或是比自己还高的人。
截至2个月前,青登还是一位家禄刚过500石的御家人,凭着赫赫战功才将将升格为旗本……有着此等履历的青登,在那些奉行“血统论”的人眼里,简直是万恶的眼中钉、肉中刺!
青登日后的同事、部下里,有没有这样的人?这种事,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简而言之——”
天章院的话锋忽一转。
“火付盗贼改的衙门对你而言,将是一片全新的、充满未知的天地。”
“你极有可能会遭遇许多……你以前从未遇到过的‘敌人’。”
“对于你未来在火付盗贼改内的生活……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并不多。”
说到这,天章院换上半开玩笑的语气:
“毕竟我与将军大人,也不可能向外发出‘谁都不允许欺负橘青登’的命令。”
“日后你去正式奉公了,可得加倍地谨慎、努力。能否在火付盗贼改内过上如鱼得水的惬意生活,基本就靠你自己了。”
“我目前所能做的——”
她笑着挥了挥手里的紫弓。
“就只有尽可能地让你多一门能够有力地压服同事、部下们的技艺了。”
“你之后要前去袭职的部队,是由先手弓组的七番组兼任的三番队。”
“方今武道废弛,即使是在幕府军也有着相当多滥竽充数的人,骑兵不会骑马,枪兵不会使枪,弓兵不会拉弓。”
“因此,当上部队指挥官的条件都变得容易了不少。”
“现如今,想要当上先手弓组、先手铁炮组的组长,都无需精通弓术、铁炮术了。”
“只不过——身为弓军部队的指挥官,若是能拥有一手好弓术,总归是一件能够为自己赢得优良人望的好事情。”
“相比起一个连弓都不知道该怎么拉的无能者,先手弓组的将兵们显然是更愿意听从了解弓术之人的号令。”
“而据我所知,橘君你以前从未接触过弓术,对吗?”
青登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随后默默地在心里补充一句:
——前世在“弓箭俱乐部”等地方玩过几次弓箭,但都是瞎玩,这应该不能算是对弓术有所接触。
相较于剑术、枪术,弓术的学习成本很高。
没剑没枪,还能到野外捡根大小合适的木棍来凑合着用一下,但弓箭你要怎么从野外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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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江户时代,弓术都是那些家境优握的武家才玩得起的武艺。
像青登这种以前是下级武士的人,基本没机会接触弓术。
天章院显然是早就调查过青登的过往,所以对于青登完全不懂弓术之事心知肚明。
她接着道:
“尽管区区2个月不到的时间,没法让你立即成为一代弓术大师,但教会你如何握弓、如何搭箭,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不过,弓术毕竟不是新御庭番的必练武技。”
“因此,是否学习弓术,一切随你。”
“若愿意学习,我会不做保留地倾囊相授。”
“如果不愿学,也无所谓。我不会怪罪你。”
“如何?有意跟我学习弓术吗?”
说罢,天章院歪了歪脑袋,冲青登嫣然一笑。
一边用充满笑意的平和目光与青登对视,一边等待青登的回应。
——弓术吗……
青登在心里发出一道长长的伸吟。
说实话,青登对弓术并不是很感兴趣……
在西洋列强的蒸汽战舰都开始驰骋大海的现下学弓……就跟在数码相机都已经开始量产的时代里,学习怎么使用胶卷相机一样。
相比起弓术,青登更感兴趣的武艺是美利坚传武啊!
怎奈何,在这个仍以火绳枪为主流武装,还没全面引进西洋火器的国家里,根本没有学习美利坚传武的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