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二人还是太小看长安城的广大了,长安一百零八坊,看似不过纵九横十二,二十几条大街,但坊墙从外面看都差不多,除非走到坊门下看门额,实难分辨哪个才是长寿坊,二人虽然顺利穿过最宽广的朱雀大街,却在西城中彻底绕晕了。
长安城自隋代建城以来,到天宝年间已近两百年,由于皇城在北,城北各坊多是富贵人家,富庶繁华自不待言,相较而言城南多是贫苦人聚居之地,很多里坊被破坏,私开坊门有之,私占道路的有之,甚至拆了坊墙开出便道。
二人道路不熟,里坊不复存在,自然就难以找到出路了,唐廷出逃十分匆忙,叛军入城时,城内百姓多未能逃离,叛军虽然残暴,入城后大肆掳掠,但他们知道贵人皆在城北,径直向北放任南城不管,南城竟然没遭多少破坏,倒算是因祸得福了。
正不知往何处去时,忽听西面喧哗声起,江朔与独孤湘对视一眼,快步向声音的源头跑去,向北穿越数坊,却见数百士兵在围攻一坊。
此刻城内绿树成荫,二人轻轻跃上一株大柳树,向下张望,却见那一坊明显与别坊不同,和其他坊一样被十字街切成了四块,但西南角的坊墙升高了不少,四角还有角楼,更自开了南、西二门,仿佛在坊内又套了一个小坊。
独孤湘拿手一指笑道:“朔哥你看,得来全不费工夫。”
江朔一看也笑了,只见坊门上写的正是“长寿坊”,而新开的门上写的则是“长安县”,原来此处正是他们要寻找的长安县衙。
独孤湘奇道:“长安城陷落应该有些时日了吧?怎么长安县还在坚守么?”
江朔摇头道:“绝无可能,而且我看角楼上的守兵也是燕军的打扮。”
独孤湘仔细看这些两群人身上的甲胄无异,但坊下围攻的军士均在左臂上系着红巾,此刻两军互相引弓指向对方,剑拔弩张场面十分紧张,只是坊墙上的人远少于围攻的人马,坊墙比不得城墙,高不及丈,围攻之人徒手攀缘可上,看来坊内守军居于劣势。
独孤湘奇道:“这是燕军分赃不均,在搞内讧?”
不待江朔回答,却听坊门楼上一将官模样的人高声叫骂:“姓苏的,我就知道你小子居心不良,假意降燕,实则首鼠两端,只是你小子错打了算盘,就你手下这点人马能掀起什么风浪?”
城下一朱袍长髯,官员模样的人笑道:“孙将军,苏某贵为皇亲,屈身事贼不过是为了留下有用之躯报效朝廷,可笑安贼颟顸,中了崔光远之计,如今安神威已叫崔大夫捉了,你若识时务,速速投降,某留你一条性命。”
江朔不晓得这姓苏的是何人,但听他讲话,此人并非李姓却自称皇亲,想必是某一位驸马,更觉喊话之人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坊门上那人见威吓不成,转作柔声笑道:“苏震,我知道你定然是受了崔光远的挑唆,他诓你来打我,说甚么自己去打安神威,只怕早已经逃跑了,你却还信他的。”
那“孙将军”生得獐头鼠目,三绺胡子两根向上一根向下,嬉笑起来更显得猥琐不堪,江朔忽然心中一闪念,脱口而出道:“此人是孙孝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