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五,还是要想法子把勖儿找回来。当初孤可是说过二十年后,勖儿将代我在三垂冈大捷!如今人都没了,孤的预言,岂非成了戏言?”

周德威完全理解大王的想法。大王其实就是思念儿子,大概还有其他什么事情触动,让他的思念加深。但是身为陇西郡王,使相,麾下千军万马,怎么能流露出儿女情长?一家之主都要尽量掩饰的感情,何况河东之主!想念儿子却不能明言,他才借口要实现预言。

小主,

郡王也苦啊。

周德威立刻说道:

“都是末将无能,当时四下寻找,总是毫无信息。只好先随大王回河东举办称王庆典。现在大王典礼已过,末将请命,再去汴州一带寻找三郎。”

李克用点点头,却没有说话。曹玉娥回来后,他立刻向曹氏仔细询问了勖儿下落,这才得知当时传来一声小儿惨叫声,虽未看清,但想必就是勖儿。

勖儿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不论李郡王怎样不情愿,这个事实都无法改变。现在再让得力干将周德威深入朱温的汴州去寻找勖儿,冒了绝大风险,却几乎没有可能成功。这种买卖,绝大多数领袖都不会干。

李克用属于绝大多数。

他只是有些纠缠于那个怪梦,甚至为此产生了侥幸之心:

万一勖儿真的还活着呢?

马上就明白自己的荒唐:勖儿遭遇不幸,那才会给自己托梦;如果他还活着,哪有托梦之事?又或者说,做了这个梦,可以证明,勖儿的确已经遭遇不幸了。

还好,落落、庭鸾两个已经十多岁,可以为父亲打江山了。

周德威正在等着郡王的号令,却忽然看见李存璋匆匆而入。他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李存璋报告:“父王,契丹犯边!”

说完把军书呈交给郡王。

有了紧急军情,李克用心里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放松感:终于不用再去考虑勖儿的生死了。就算他已经遭遇不幸了吧!现在,他要摆出郡王的威严,作为河东一方百姓的倚靠,作为大唐的西北长城,去部署抵抗契丹的军国大事。

周德威和李存璋一左一右跟随在郡王身边,来到了明政殿。这才看见,司徒李克宁为首的河东文武,早已在此恭候使相了。

李克用的部署很简单:

“契丹进犯云州,必须协力抵抗。孤命司徒克宁为太原留守,命十三协助克宁,邈佶烈率两万兵马先行,镇远再去点兵五万,与存璋一起,随孤征讨契丹。”

众将领命,但李克宁却说道:

“王兄,此番征讨契丹,总共兴兵七万?”

李克用看看四弟:

“四郎你说清楚,七万兵马,是多是少?”

李克宁陪笑说道:“大王既有部署,自然不须克宁多言。只是克宁既然做了留后,这手中无兵,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李克用笑了起来:

“四郎莫非没听清?除了城中的五千兵,孤还把存孝留给了你。十三!”

没人回答。

李克用连右眼都睁开了:这十三怎么了?如此重要的场合,居然没来?

似乎不敢相信,李克用又叫了一声:

“十三!”

“儿臣在。”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随后长成一团筋肉的李存孝走了出来叉了叉手:

“父王。”

李克用皱着眉头看看李存孝,在这明政殿,居然点名不应,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叉了出去,甚至扔进大牢问罪了。

但他是李存孝,李存孝不是“旁人”,他是把王彦章打得满地找牙的天下第一勇将,十三太保。

可是父王居然让自己留守太原!

他嘟嘟囔囔地说:

“父王恕罪,适才孩儿耳朵塞契丹了,没听见父王号令。”

耳朵塞契丹?有这种说法吗?是你小子想去打契丹吧!李克用看看这一大团筋肉,无奈地叹口气:

“怎么,十三,不肯帮你四叔守城?”

李存孝口是心非:

“孩儿怎敢不遵父王号令?”

李克用决定安抚一下他:

“父王当然知道你想打仗,而且不屑于跟契丹打。咱们要打,就打朱三!”

李存孝笑了起来:“果然父王晓得孩儿。”

李克用:“放心,你且和四叔好生守城,待阿耶破了契丹,早晚带你前去杀那朱温狗头,也给三郎报仇!”

众将一愣,给三郎报仇?

李克用有点烦:一不小心,把这话给说出来了。

周德威心里明白:难怪刚才不派周某去寻子,原来……

李克用严肃看看众将:

“前番上源驿之变,三郎下落不明,昨夜却忽然托梦给孤。唉,料想已经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