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中行赶忙应道:“恩师,还未递上去,想着先让恩师过目。”说着,他又将奏疏从袖口中掏出,而后,起身……想要将奏疏再次送到张居正的手中。
而张居正只是朝他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不看了。”
“恩师,您不看不行啊。”
“为何不行。”
“因为这奏疏所奏之事,关乎恩师。”
“就是因为于我有干系,我才不看的,我之所以见你们两人,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二人写的这封奏疏,不要交……”
吴中行苦笑一声:“学生也不愿交,那恩师可愿归乡守孝。”
张居正听完吴中行的话后,叹了口气:“我早就上了乞恩归乡的奏疏,天子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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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不是天子不允,而是恩师不愿。”
“恩师,学生一向敬佩您,您是治世能臣,贤臣,但学生也曾听过恩师的教诲,恩师曾讲说,正人之前,需正己,如今,恩师父丧,不归乡奔丧,守孝,违背礼制……”
张居正实在不愿在听下去,他开口打断了吴中行的话:“我见你们二人,并不是想要听你们两人在这里说教的,最后,作为老师的我,在给你们讲一个道理……任何时候,都不要违大势,不然,下场凄凉……”
到了此时,吴中行的态度还非常恭敬:“恩师,这是在威胁学生们吗?”
“不算威胁,是告诫……你们这封奏疏一上,生死难料……不要被有心人利用,我教导你们时间也不算短,此番告诫,算是全了一场师生缘分,你们走出我张家的大门,日后,便不要在用恩师称谓,我也没有你们这两个学生……”
张居正说完之后,便站起身来:“告诫的话,都说完了,你们走吧……”
而说完的张居正便欲离开,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用贤也赶忙起身,一下子跪倒在张居正的身前,拦住了张居正的去路,他眼含热泪,痛诉道:“恩师,学生不明白,恩师为何不愿归家守孝……恩师,后世之名,朝野非议,您都不管不顾了吗?值当吗,恩师……”
张居正低下头看了一眼赵用贤:“世间之事,哪有那么多的值当不值当……”
说完之后,张居正绕过了赵用贤离开了大堂。
只留下这两个他之前非常看重的学生……
张居正的告诫并没有起到作用,他们两个人还是将自己的奏疏呈送到了宫里面。
而这两封奏疏,在傍晚的时候,便被冯保送往了乾清宫的御案前。
这个时候的朱翊钧正坐在龙椅上看书。
冯保进入乾清宫后,先行礼,而后开口道:“陛下,有两封关于张居正夺情的奏疏。”
朱翊钧听到冯保的话后,便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看向了冯保。
“谁……”
“翰林院编修,吴中行,赵用贤……”
“呈上来。”
“是,陛下。”冯保赶忙走了上去。
将两封奏疏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朱翊钧的面前。
“你看了吗?”
“陛下,奴婢看了些,这两个人都是张居正的学生……”冯保不动声色的对皇帝说了事态的严重性,学生弹劾恩师,在大明朝的政坛上,几乎从未发生过。
朱翊钧点了点头,而后先拿起了吴中行的奏疏,一行行的看了下去。
“臣吴中行冒昧上疏,以陈当今之要事,望陛下明鉴……”
“陛下,臣深知您对首辅敬重有加,此乃因张居正实乃治世之能臣,贤明之士也。臣等亦对其心怀敬仰,其功绩与才能,众人有目共睹……”
“然,孝者,人伦之本也,父子之情,天经地义,古之仁人君子,莫不以孝悌为先。昔者,孔圣有云:“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今居正身负国家重任,固当尽忠职守,然忠与孝岂有偏废之理?其能以君臣之义效忠于数年,何以不能以父子之情少尽于三年?臣等窃怪之……”
“陛下,若张居正此时不行丁忧之制,夺情留任,虽可一时为国家事务操劳,然其必有道德之瑕疵……”
“如此,日后何以令人敬重?又何以当此内阁首辅之重任……”
“且朝廷设台谏之职,以司法纪、任纠绳。今众臣为居正请留,哓哓不休,背公议而徇私情,蔑至性而创异论。如此行径,使朝廷纲纪何存?士气何以振奋?国士何以明辨?若开此夺情之先例,日后群臣效尤,礼崩乐坏,国家将何以治……”
“居正之勋望,不可谓不着,其于社稷之功,亦不可谓不大,然功过当分明,不可因功而废礼,陛下以国家大事倚重居正,固无不可,但亦当虑及礼义之大本,不可因一时之需,而坏千古之常法……”
“臣等恳请陛下,令居正暂还守制,刻期赴阙,如此既全居正之孝行,亦不失国家之倚重……”
“臣等深知此举或触怒天威,然为正纲常、明法纪,不敢缄默。愿陛下察之、慎之,以安天下臣民之心。臣等不胜惶恐之至,伏惟陛下圣裁……”
看完吴中行的奏疏,朱翊钧苦笑一声,而后将其放下,拿起了赵用贤的,奏疏的大概意思都几乎相通。
什么今首辅张居正,遭父丧而不行丁忧之礼,欲行夺情之举,此诚为天下之骇闻,臣不得不冒死以陈……
什么夫孝者,德之本也,人伦之始也。古之圣君贤相,莫不以孝悌为立身之基,治国之要……昔曾子云:“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什么丁忧守制,乃我朝累世之定制,为臣子者当谨遵之,以全人子之孝,示天下以典范……
看完奏疏后的朱翊钧,心里面的火气已经起来了,不过,他面部表情控制的极好,看了一眼冯保:“这个吴中行,赵用贤啊,字写的挺好,文章写的挺好,不过,就是脑子木讷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