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突然想到一个要紧的问题,她略略犹豫,到底问出了口,“那嬷嬷,偷养外室算不算违犯律法?”
庄嬷嬷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深深望了眼她,柔声道:“虽律法中并未载有明文,但十多年前便出了一桩公案,翰林院一编修在外头置办宅子,养了个歌女出身的外室,后叫同僚告到都察院,都察院便以停妻再娶的罪名,要杖那编修九十个板子,圣上念他是个文人,文人清高,轻易不杖责,便只从轻发落,罚了他半年的月俸,责令改过。有了这桩先例,往后偷养外室该如何处置,便可依照了。”
茵茵想到自己的身份,心里纠结,便忍不住揪帕子,“那……那爹爹他……”
“不过律法都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今金陵城中几个王孙公子不养外室?这早是你知我知无人不知的秘密了,谁也不干净,因此这些内宅私事,也没人会当桩事去敲登闻鼓告状,如此不是把自己也告了?便是自己清白,旁支亲族,也难以幸免。况且咱们老爷是朝堂重臣,圣上也不会为这点儿小事认真罚他,至多不过罚俸,因此告他也是得不偿失,损人不利己。”
茵茵听得认真,不禁颔首感叹道:“原来如此!”
庄嬷嬷笑看向茵茵,“三小姐四小姐从不问这些,六姐儿却是不爱诗书乐艺,却对律法、庶务尤有兴致?”
茵茵腼腆地笑笑,“我知道的少,自然要多问,姐姐们自小耳濡目染早知道了,因而不需问。”
庄嬷嬷颔首,更对她青眼有加,“知道自己无知,一心求知,便是好的。”
把茵茵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眼见着到了三月十八,到了赴柳从心钟楼之约的日子,这回没有浩浩荡荡一群人跟着,也没有陆夫人时时刻刻盯着她的言行,茵茵像一只将要飞出笼子的鸟儿,满心期待。
她先叫人去知会了夫人,夫人同意她外出,并命人备下轿子,叫传话的人告诉茵茵:“不可在外久留,要时时刻刻留心言行举止,可别失了大家小姐的体面。”
茵茵无有不从,为了不点眼,她今日作做朴素的装扮,戴上幕离,收拾妥当后便从东南角门出去了。
预备的轿子就在角门外等着,茵茵见除了青顶轿子外,仍有五六名仆妇和十来个长随陪同,心叹果然伯爵府的小姐是没有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