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时过境迁呐,上次有人请我品菜,还是十年前。后来一改革,大伙儿都下海做生意了。苏丹红代替了红曲红,味精换掉了海蒸粉,肉不新鲜多放辣,盐放多了就加八角和糖精,一个个整的跟化学家一样,再没人需要天狗卫了。”
“看您说的,我们就需要,吴老爷,我爷是齐忠,我和他学的手艺。”
“哎呀,齐大少爷还活着啊。他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好,就是身在狗王店,不方便拜见您。嗯,不是自夸,我是保德宫嫡传,庖刀鬼的正统。这些菜是我谋足劲头以最好的手艺和原料做来孝敬您的。一来敬您为长,二来让您品鉴。”
齐缘一番话说的颇为动容,让吴二口深感受用。于是他夸了齐缘一句好孩子。然后提起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片宛如酱色丝绢挂着云文汤油的一名二吃鱼便准备品鉴。吴二口其实并没有被齐缘的一番话捧晕,在这一口之前,他其实依旧是戒心满满。
因为他知道,庖刀鬼真正厉害的不是这些宫廷御膳,而是在宫廷你死我活的斗争中练就的一套诡宴之术。这套诡宴之术,往大说能勾人魂魄,往小说能使人得疾,千变万化,琢磨不定。
如果这俩小子真得了上一辈儿的嫡传,便难免不会用这本事逼迫自己就,犯入那田家丫头的陷阱。因为思虑过多,所以吴二口品菜时,凝眉皱脸,小心翼翼,唯恐中了算计,脑子里更是把各种诡宴毒术的因解之法回想了一遍。
可即便如此,当他把那一片精致的烧鱼肉放进嘴里嚼出滋味之后,却也还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
“呸,混蛋玩意,你在这菜里放什么?”
“我?新鲜的鱼肉切断,花椒、胡椒、白糖、八角以红烧法…………”
“我没让你背书。烧鱼的时候把辅料磨碎了加进去的。”
“对啊。怎么样。好味道吧!”“好个屁。所有调料要放在一个小包里,先煮出味儿后用料汤来烧鱼的,这样鱼咸甜适口,不失嚼劲,又没料渣子。还有,你怎么还放辣椒啊?哎呦,这道菜是五代南唐的菜,五代的时候有辣椒吗?”
“这不是为了迎合大众口味吗?得改良呀。”
“改良,改良。越改越凉,冰凉。哼,5000年的宫廷手也遭落在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身上。哎,保德宫无人了。”
“爷嗳,您消消气儿,他们保德宫早就不行了,要不然当年怎么会跑路呢?您尝尝我这太白鸭,是严格按照李太白的方子炖的,绝对和唐玄宗当年吃到的味道一样。您尝尝,保证不失望。”
在贯昶把胸脯当鼓敲的时候,吴二口弄了一块儿连皮鸭肉放在嘴里咀嚼。只可惜呀,没有两口,它便吐了出来,因为胸肺里的火气太大了,它咽不下去了。
“(′д` )…你这儿太白鸭,鸭洗澡,所有的味道都在鸭的皮上。你家饭馆光卖鸭子皮吗?”
“不会吧。我拿高压锅焖的呀,又烂又入味儿。”
“臭鸭公,这菜得用花雕酒和枸杞做酱腌制,然后拿笼屉蒸才入滋味。你那么着急让它收,是急着让它投胎吗?”
质问完贯昶,吴二口也彻底看清楚他们这一届庖刀鬼的能力了。这些个小辈人已经没了庖刀鬼的根骨。
他们的手段虽然比那些离经叛做黑菜户的好一些,但却也根本做不到合格御膳的精工细碎,他们不要说摆诡宴,就是扛食通天的牌子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