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里最大的酒楼天香阁顶楼的僻静雅间里,刑部总捕卢方正负手立在窗前,看着街上来往的车马行人,脸上微微泛起笑意。忽然,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见过卢大人。”卢方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身青衣正抱拳行礼,俊逸的面容中略带着些儒雅的斯文气息,眉宇间还有些郁结和疲惫的感觉。
卢方连忙回礼呵呵一笑:“秦社主客气了,自大明立国以来,卢某应该是第一位有幸见过在任青衣社主的朝廷中人吧?秦社主这个情,卢某记下了。”秦风微微一笑:“卢大人言重了,青衣社此次遭逢内乱,牵涉过大,凤凰山庄内两任黑衣刺灵的惊世大战,青州的几位捕头也是在场的,只是那时,秦某还不是代任社主。”
卢方没有想到秦风主动提及了凤凰山庄的事,却没有接口,而是转过身继续看着楼下:“秦社主可曾好好看过这青州城的繁华?”秦风也来到窗前向外望去:“不瞒卢大人,秦某也是第一次俯瞰青州城。”
卢方笑了笑:“我也是青州人,只是自幼便离家拜师学艺,这一转眼,离开青州已经三十载,如今看着街上的父老乡亲,分外亲切啊。”秦风也微微一笑:“卢大人,不需绕弯子了,凤凰山庄灭门一事,青衣社确实越过了朝廷的底线,只是,凤凰山庄实际是江南绿林水匪的实际总舵,想必卢大人是知道了。”
卢方点点头:“自然知道,你们留了山庄七个幼童的性命,我也知道。我此来,是奉上头的命令,调查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秦风微微皱眉:“卢大人想知道什么?”卢方呵呵一笑:“还是坐下说话吧。”二人落座,卢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悠悠问道:“我想知道,青衣社内乱究竟为何?如今又还剩得几分实力?”
秦风略想了一想,简要的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十年前,上任黑衣刺灵白天羽的孪生兄弟联结上任左护法蓝一成谋害万社主和青衣首座萧烬,之后蓝一成当上社主,而白天明则冒称黑衣刺灵白天羽,蓝一成良心发现,救下白天羽的儿子白石,暗中抚养,前些日子,秦某将其找回,秘密训练,打开了他天生具备的刺灵潜质,而后帮助他一举击杀白天明,也顺便铲除了白天明依为臂助的凤凰山庄,白石成为新一任的黑衣刺灵,而蓝社主自感罪孽深重,自尽了,秦某在大家推举下以青衣首座的身份暂时代掌社主之位,卢大人若要问青衣社还剩几分实力,秦某可以保证,绝对还有九成以上。”
卢方边听边点头,有些事,他知道,有些事,他还真不知道,外界都传言事青衣社内乱,蓝一成死于火并,没想到却是自尽的,“那秦社主亲自从郓城县大牢里劫走的少年,便是你所说的现任黑衣刺灵吧?是叫白石?”秦风点点头:“不错,秦某知道,石头在地主家受虐发狂的时候杀了几个人,犯下重罪。只是劫牢的是秦某,清洗凤凰山庄的也是秦某,卢大人能否就当那个发狂的小长工石头已经死了,秦某愿意跟卢大人回去服罪。”
卢方笑着摆摆手:“算了,江湖事江湖了,秦社主和白石先生替铲除了为祸多年的凤凰山庄和白天明,就算将功折罪了吧,只是,凤凰山庄牵涉众多,和其他几大帮会都有利益交错,青衣社这次动静太大,怕是会有些麻烦的。”
秦风笑笑:“只要官府不找青衣社的麻烦,其他的,秦某和兄弟们还应付得过来,说句托大的话,就算其他六大帮会联合起来,青衣社也有一战之力。”看着秦风眼中突然现出的精光,卢方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秦风这是在警告他不要打主意,笑罢,卢方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不知秦社主对漠北的战事怎么看?”
秦风有些意外,不太明白这卢大人为何问这些,却还是认真的答道:“边境安稳,是立国之本,草原各部贼心不死,我大明又遭逢水旱大灾,内耗不断,是以漠北胜负,直接关乎天下百姓安危!”卢方来了兴致:“秦社主也心系天下安危?”
秦风正色道:“青衣社成立之初,本就是秉承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主旨,以韩龙之辈为楷模!”卢方盯着秦风的眼睛再次问道:“如果大明也遇上了与那时相同的局面,秦社主会当如何?”秦风朗声答道:“若真有那一日,秦某自当效韩龙故事!”
卢方哈哈一笑:“好好好,卢某此次前来,也是奉命行事,所见所闻,自会如实回报,只是秦社主切记,今后还是尽量莫要越界的好。”秦风连忙施礼:“这是自然,青衣社一向是江湖地下秩序的维护者,绝不会代官府行事,此次确实情况危急才不得已行事逾矩,还请卢大人代为分辨几句。”
卢方点点头:“卢某明白,也定会尽力周全,可卢某始终只是没有品级的吏员,有些事,还得看上面的意思。不过秦社主放心,我今天就让守在青衣社总部周围的桩子都撤走,今后,还是各行其是,只要你们不越界,依然是睁只眼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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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再次躬身施礼:“如此,秦某代青衣社上下多谢卢大人,也自会严加约束帮众,绝不给卢大人添麻烦。”卢方点点头,再次问道:“不知道青衣社和绿林可有来往?”秦风摇摇头:“我知道前些年的山东绿林匪乱,外界都传闻有青衣社暗中相助,秦某也再次向卢大人澄清,结交叛匪的,只有白天明一人,已经被青衣社清理门户,其他人,绝无勾连。”
卢方摆摆手哈哈一笑:“这一点,卢某是相信的,正事卢某已经问完,其他的权当闲聊罢,不知秦社主如今作为七大帮会之一的掌舵人,对其他六大帮会如何看?”秦风自然明白,卢方大老远从京师来到青州,不会是找他闲聊的,卢方此问,应该是试探青衣社对其他帮会的态度吧。
想了想,秦风娓娓说道:“我大明朝起于江湖,太祖建立大明朝后,明教改称焱教,虽然实力大不如前,可单就国教这一背景,就稳坐天下第一帮,只是上任教主去世后,陛下一直没有指定新的教主,而由左护法刑名监管教务,其中深意,秦某不敢妄自揣测。”
见卢方点头,秦风继续说道:“而辅助太祖皇帝赶走鞑子的丐帮,一直雄踞北方,如今陛下将都城迁往京师,焱教却是留守南京,对丐帮的眷顾之意已经不言而喻,加上这几年那位号称智囊的鱼筐加入丐帮,年纪轻轻却智计百出,隐隐已经是宋通老帮主着力培养的接班人,丐帮的继续壮大指日可待,势力范围越过长江南下,也只是时间迟早的事。”
卢方还是只点头,不插嘴,秦风也喝了口茶,在心里斟酌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属于太子殿下势力的天机阁,汉王殿下势力的天狼帮,从南京明争暗斗到京师,势力盘根错节,朝廷和各地文武官员多有牵涉,原本天机阁有老阁主叶随和楚天王,到处都压着天狼帮一头,可自从鬼才蒙禹从草原游历归来入了汉王麾下,天狼帮的杜宇就扬眉吐气了,再加上老阁主叶随病重,又想扶持不成器的儿子和楚天王争位,此消彼长之下,情形自是大不如前。”
这次卢方终于哈哈一笑说话了:“说到那鬼才蒙禹,我也头大得很,前日因为涉及天狼帮的一桩案子和这位仁兄打过交道,那是实实在在的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啊,算了,不说他了,还有剩下的两个,秦社主怎么看?”
秦风笑笑:“漕帮是沈万三留下的势力组成的,掌控着南北水运,财大气粗自是不必说,只是因着和太祖皇帝那说不清的交情,朝廷多有钳制,能发展到如今这般规模,实属不易了。同样是做生意的,那燕云商会专做边境贸易,财力却反而是七大帮会中最雄厚的,据说大当家元朔豪气干云,还有个号称女诸葛的二当家,我大明如果要在边境有所建树,估计还得多拉拢示好才是。”
卢方仔细听着秦风说的每一个字,点点头问道:“你那师弟萧云就在漕帮,可曾有联系?”秦风无奈的一笑:“当年萧烬伯父被构陷谋害万老社主,我们都信以为真,萧师弟被迫逃亡,还好在蓝一成的周璇下,青衣社没有为难他,只是也彻底断了联系,如今真相大白,还了萧烬伯父的清白,我已写信告知萧师弟此事,他若愿意回来,青衣首座甚至社主之位我都可让给他,只是不知他能否原谅我们。”
说完,秦风长叹一声,眼中满是落寞和愧疚,卢方这样的老江湖,每一个细节都看在眼里,也不多说,起身抱拳道:“与君一席话,收获良多,只是卢某事务缠身,不能久坐,只能就此告辞了。”秦风也起身施礼相送:“卢大人请便,以后有需要秦某之时,吩咐下来便是。”
送走卢方,秦风走下天香阁,刚出大门,左右护法老吴和小六就迎了上来,一脸询问的看着他,秦风微微摇头一笑:“没事,例行问询而已,希望朝廷真的不会兴师问罪吧。”小六点点头,掏出未完成的木雕继续边走边雕。老吴也点点头:“总部周围的明桩暗桩已经全撤了,我们的兄弟该如何,还请社主示下。”
秦风想了想:“告诉各堂口,最近暂时只做正当生意,等过了这一段的风口再说吧。”老吴点点头,三人上了马车向青衣社总部驶去,走出不远,身为青衣社利器的黑衣刺灵白石也飘然落于车顶,四周一片安宁,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一个足以覆灭青衣社的危机,却已经悄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