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粉尘和散发着乳香气味的石屑四处飘散。许多倒塌的受崇敬物就这样随意地抛在道路旁边,有一部分是用铜丝编的十字架,或以石头简易地打磨出的双头鹰。除此以外,还有些足以表示生殖崇拜的器具,一些相互纠缠的木雕产物,令福格瑞姆简直不忍直视。
他低下头,意识到自己仍站在美杜莎卫星那坚固而平坦的黑曜石地面上,但再往前一步,地面便转瞬间过度至洞窟深处的古老石板,漫漫地覆着一层潮湿的水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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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再往深处去——就是非现实的领域了,至少那里一定不是美杜莎。福格瑞姆冷静地想……而那恐怕正是费鲁斯·马努斯所在的地方。
就在他身前,他见到一个身穿粗布衣服的老妪,跪在路边的阴影里,就像飘浮在黑暗之中。当福格瑞姆注意到她的时候,她就抬起头看着他,紫色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他在这条山洞中隐隐泛光的钢铁部分,那些皱纹移动成一种困惑的表情。
“你是钢铁之手吗?”老妪用美杜莎的语言悠悠地说,声音沙哑得像晚飞的乌鸦。“你才是钢铁之手吗?”
福格瑞姆将长剑探出少许,紧盯着火焰在另一半世界的黑暗中燃烧的模样:它依然炽烈灼热,光影如刺眼的阳光般摇曳不定,但足以让许多隐藏在黑暗中的微小昆虫扑腾着纱面般的焦灼翅膀坠落。
他收回剑,钢铁的手抚过正在燃烧的剑刃,一簇火焰渡到他的手臂上。“这是哪里?”他问。
“这是我们的圣殿,”老妪说。
她站起来,摇摇欲坠,眼睛里氤氲着深沉的紫雾。她的头发已经秃了,皮肤松松垮垮地拖在骨架上,而她的神态却反常地年轻,绽开的微笑就像她还是一位年轻而光彩四射的少女。
她虔诚地鞠了一躬,紫色双眼里倒映着福格瑞姆半面银色的脸,似乎沉浸在福格瑞姆精致的容貌中无法自拔。
“这是我们的家园,大人。我们在等待你,费鲁斯·马努斯。”她柔和地说,满怀慈悲。
福格瑞姆听见自己的牙齿愤怒地相互轻轻一咬,“这到底是哪里?”
“这个世界吗?她名唤卡迪亚,大人。就在您的世界附近呢,在天境之眼的不远处。您的兄弟奥瑞利安发现了我们,但卡迪亚并不是为他而创造的,黑暗母亲的门并不是为他而准备的。”
老妪说,抚摸着她悬在手指间的一串金属骨链,向福格瑞姆训练有素地跪了下去。
“我是费鲁斯·马努斯命定的使女苏尔雅尼,来,大人,我们去深处,即使我已经见到您往深处去了。我将给您带来您期待许久的祝福,这是您的父亲让您诞生前,遗留在至高天的生育摇篮里,遗忘了要取走的。”
“费鲁斯来过了?”福格瑞姆凝视着使女,他剑刃上的火光映照在苏尔雅尼的银灰色长袍上。“你见到他?”
“就在您来这里之前不久,大人,费鲁斯·马努斯来过了。”苏尔雅尼专注地说,“这恐怕是黑暗母亲的旨意,让他最后仍回到了这片神圣仪式将要举行的地点。大人,您会在这里重新变得完整。”
福格瑞姆垂下眼帘,猛然将炽烈燃烧的长剑刺进苏尔雅尼的胸口。
使女惊讶地看着他,咯咯笑起来:“大人,如果您想要我的血肉,那便拿去罢!钢铁与血肉,这是您要分别权衡着赐予您子嗣的,如此才能追求完美啊!虽然您还在我们的仪典里抗拒着它的完成,但您这不是已经接受了吗?”
“去死吧。”福格瑞姆咒骂了一句。
“也许吧,大人,”从胸口处开始,使女的身躯逐渐燃烧出一个空荡荡的大洞,她仍在悲伤地怪笑着,“也许吧,我将要死在您的手下,正如肉体一定要腐朽,钢铁一定要衰败一样,这都是相同的理由。如果我们不受赐福,所有争斗都会流入虚无的空洞,所有完美都会在时间的侵吞下朽败,而我正是不如您受赐福的万千生命之一。但是,您的晋升不会久了,只要您愿意接受……”
在她的话说到一半时,她本人的存在就已经焚烧殆尽,话语进行到四分之三,她的灵魂已在福格瑞姆不留情面的烈火灼烧下化为乌有,但她的声音说完了她的话,或者那并非她的声音。
“卡迪亚欢迎您,大人。”她的声音回荡在洞穴中,逐渐变成了上百个凡人共同吟出的回音,在洞穴的空气里划出一道道割裂的波纹。
福格瑞姆静静立在原地,既没有往前去,又没有向后走。他似乎知道了许多,又似乎一无所知。